把火烧尽了,其余多半是后人伪造。我想出许多证据,在肚子里尚未写出,趁着日长无事,要做成这部书,免得那些迂儒,谈三皇,说五帝,弄得浑身束缚,一样事都做不成功。你想京城那些大老,怕不是经书读的烂熟,八股做得极好,及至办起事来,没一样在行。弄到无法,只好请教书吏,为他成案熟些,好照例办。这照例办三字,误尽苍生,现在读书人中了这三字的病尤深,经书照例读,八股照例做,乡会试照例应,没有一件要用心的,及至侥幸得了功名,当了大任,万一和外国人交涉起来,也道是条约照例依,贻款照例出,地皮照例送,岂不坑死人吗?我做这部书的意思,是要先将读书人第一个照例的念头打断,你道好不好?”那慕隐是初次听见孙谋发此狂议,不觉佩服到地。自此孙谋便与契辛说明,在东花厅后面收拾一间书房,和淡然在内编书。淡然编的书,又是一种,他却将中国古来的法度,参考时事发论的。二人有了正经功课,倒觉心安理得。那天功课毕后,二人同到契辛书房闲谈,恰好上海去的庄客回来了,禀道:“包探访得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二月初头到上海的,不住客栈,在城里城隍庙前,摆个拆字摊子,过了十余日,便无影踪,不知那里去了。”宁、魏听了,不胜骇怪。正是:
  君平卖卜虽留迹,少伯豪游无定踪。
  不知贾希仙究往何方,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阻登舟旗丁伙诈 挂招牌铁口名扬
  却说宁、魏二人,听了包探的话,不知贾希仙往那里去了,着实放心不下,又无可追寻,只得听其自然,一心在陈府著书,静候七月里回广东乡试,按下不表。
  再说贾希仙自那日上岸,洗过了澡,正待回船,性急了些,走的快了,可巧前面一个人,提着画眉笼子走来,不合将他笼子一碰,那画眉在笼子里袿膊袿膊的乱飞一阵,那人将贾希仙一把揪住,喝道:“你把我的宝贝吓坏了,和你不得干休。”希仙连忙陪个不是,道:“在下实因轮船就要开,走得匆忙了些,不该碰了阁下的鸟笼子,好在并未碰坏,恕罪恕罪。”说罢,脱身要走,那人索性把鸟笼放在地下,抢上前来,一把辫子扭住大叫道:“你倒说得自在,要想走吗,我这只画眉,是将军衙门里爱大爷送给我的,有人要买,肯出五十两银子,我还不愿意卖给他。今被你这恶煞一撞,把他胆都吓破了,回去定是死的,没得说,连鸟连笼子,你都拿了去,到庄上兑七十两雪花银给我便罢。不是这样,休想开交。”说罢,弯转身子,伸下一只手,提起鸟笼,硬交与希仙,希仙此时,真正无可奈何,要是动蛮,看他的人,不值得一推,又恐跌坏了他,更是不了,只得一手接了鸟笼道:“有话好说,不用揪住。”那人死命不放,定要拉到茶馆里吃茶讲理,希仙思量着,到了租界,碰见巡捕便好说法。岂知那人向租界上一路走来,一直穿到山巷,一个小茶馆里,才把希仙放下。跟前围住了一群人,内中三五个提着鸟笼的,一齐是米色布的夹衫,黑布长袖棉马褂,背后拖着根油松大辫子。看官!你道这些人是什么人?原来都是旗营里吃粮的。朝廷费了无数钱粮,养着他们一无所事,骄惰惯了,不能耕田种地,做工作苦,那人丁滋生起来,口粮不够吃用,只得在街坊上做些没本钱的营生,靠着党羽多,势力大,奈何他不得,所以无恶不作的横行。
  闲话休题,且说贾希仙见那人有了羽党,知道这事不得好散场。将鸟笼在茶台上一放,脱下长衣,把辫子打了个鬏儿,摆个小五手架子,像是要动手的样式,大声道:“众位在此,我是过路的人,无心碰了他笼子一下,并未碰坏,大家请看这鸟,是好好的,他要讹诈我七十两银子,列位听听,可有这个道理?他若不趁早罢休,我同他去见官,任凭官断便了,要是放明白些,总算是我的晦气,出五角洋钱,买碗茶请众位呷呷便罢,我却急待回轮船去,停会轮船一开,耽误了我的事,我是不依的。”说罢,身边摸着,拿出五角洋钱,在茶桌上一掼,把长衣夹在臂弯里道:“列位再会罢。”大踏步走出茶馆。旁边闪过来两个人抄上前挡路,被希仙用手一推,一齐跌倒。原来贾希仙虽不曾习过拳勇,却生来膂力绝人,寻常的人,没有一个是他对手。当下脱了身,如飞的望租界跑去,幸亏方向辨得准,不曾走错,及至到了怡和码头一看,只叫得一声苦,轮船已经开了。呆呆的在江边上站了一会,无可如何,只得缩回,又不敢离开租界,恐怕遇着那班营棍,不得干休,只在江边上踱来踱去。偏偏小便急了,觑着巡捕不在那里,靠着大树解开裤子就撒,将次撒完,背后有人一把辫子拖住。回头一看,正是巡捕,没得话说。跟了他便走,到得巡捕房里,罚出三角洋钱,才得放出。希仙受此窘辱,又失却同伴,进退两难,伸手摸着袋里的银包,只剩得洋钱一圆三角了,还有几个铜圆,恰好够搭个轮船统舱,到得上海。算计已定,傍晚买两个烧饼充饿,又想着没得行李,怕轮船上的人疑他是扒手。想了半天,想出个法子,拿一角洋钱,到洋布店里,买了一条包袱,将自己身上穿的小棉袄脱下包好,提在手里,身上单着件棉袍子,去上轮船,恰好安庆船到码头,希仙跳上去,帐房里买票打个八折,还剩两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