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了声说道:“你以为一死便足以了事吗?

  为人像这样的死法真一钱不值,做鬼都不是个好鬼,不是个干净鬼。我看你生成是这种贱相,自去年到我家来,哪一些亏负了你,哪一些没如你的意?你自己问心,堕落烟花十多年,像我这般爱你,这般凡事体贴你的人,曾遇了几个?我平日因你是个有些根底的人,虽遭难误入风尘,尚能不忘本来面目,肯读书识字,以为你在风尘中是出于不得已,竭力将你提出火坑,遇事原谅你。因你小时候,不失为宦家小姐,必然娇养惯了,落风尘之后,更没受良好教育,间有些乖僻的性质,不中礼法的举动,都容忍不说。谁知你是生成的贱骨头,不中抬举,误认我平日让你,是怕了你,你不想我花钱买了你来,你有什么能力,可使我怕?我又为什么要怕了你?我真想不到世间上竟有你和周克珂这种忘恩负义的禽兽!周克珂你也自己摸摸良心,你在我跟前当差有多少年了,你家中十来口人,是不是完全我拿钱养活?我在任上的时候,养活的不仅你一个,也不说了。我事情不干了,到日本来亡命,都带着你来,你家中仍是

  

  由我寄钱去,供给生活。你是我什么人,我该欠了你的么?你得着我的好处,就是这样的报答,你自己说还有丝毫人心没有?”接着长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怪你们,是我不该瞎了眼,不认识人。教训你们,没得污了唇舌。你们各自谋生去罢,算我晦气,前生欠了你们的债,到今日大约是已还完了,才神差鬼使的败露出来。我想你们也没什么话可说了,都立刻替我滚出去罢!”

  周克珂低头立在房门口,听林巨章数责完了,不觉天良发现,跨进房,向林巨章叩了个头,起来泪如雨下说道:“辜负深恩,粉身莫赎,今生已无颜再说报答的话,只好待来世变猪变狗,来偿还万一。”说完,折转身往外便走,到自己房里,收拾了行李,就从那日归国,谋生去了。后来听有人说他因这事坏了名誉,到处都有些瞧他不来,没好差事给他干,至今落魄在北京,替人写字,混些日食。从前和他认识的,遇着他都回避,不肯与他交谈。大约周克珂这三个字,就此与社会要脱离关系了。这也是无人格无天良的人,应有的结果。且不说他。

  再说陆凤娇被林巨章说得哭晕了几次,头上的血,又出的太多,四肢没一些气力,软瘫在睡椅上,哪能动弹半点呢。林巨章见周克珂已走了,一叠连声的逼着她走。此时陆凤娇又悔又恨,想到周克珂不顾自己死活,提起脚就走的情形,知道平日的曲意承旨、事事逢迎,全是些假殷勤,图得一时欢心的,越追悔自己不该受骗上当,越觉得林巨章的真情恋爱,无微不至。嫁了个这样的人,尚弄得如此结局,将来跳出去,到哪里再遇得着这样的丈夫?那径寸芳心,越想越痛,正在如油烹刀割的时候,又听得林巨章一叠连声的催逼着走,只得哀声说道:“你教我一时走向哪里去?我既做了这种对不住你的事,被你撞破了,你便不教我走,我也没有脸再住在这里。不过我不是

  

  男子,此时又实在立不起身来,求你留一线人情,许我在这里略为休息,只要精神稍稍恢复了,就动身回上海去。”章四爷在旁边说道:“只管从容将息,巨翁一时气头上的话,不一定为得凭的。并且依我说,这事也只能怪克珂太无道理。年轻女子,有多少知识,性情未定,识见不到,有一个少年男子终日在跟前多方诱惑,这人欲两字,又本来非常危险,怎能免得了上当。巨翁休怪我言直,你也不能不分任其咎。克珂为人,天性素薄,在你跟前当差这么多年,岂不知道防微杜渐?早就应该谢绝了他。和他这种人共事,在要紧的关头,还怕他卖了你的性命呢。”

  林巨章道:“我从来坦率,最不肯以不肖之心待人。一年以来,这两个禽兽,行迹可疑的地方何当没见着?总以为我是这般待他们,稍有心肝,决不忍欺我到了这一步,谁知他们竟是全无心肝的,还有什么话说。这样看起来,人类相处,真是件极可怕的事。就是极凶恶的野兽,也有养驯了不伤人的时候。

  独有人类,无论你怎生豢养,终不免被他搏食,不是件极危险极可怕的事吗?于今你要借这里休息休息,未尝不可,不过我为人心软,禁不住几句缠绵话,恐一时欠了把持,又因循下去,将来更不知如何受气。凭着章四爷在这里,许你在此停留一夜,还得去前边新收拾的客房里歇宿,我住的房间,是决不能再容你污秽的。明日你再不肯走,我就把这房子让你,我自搬誊出去。四爷,并不是我真如此心狠,对这种丧绝天良的东西,尚能容她停留一夜,已是格外念她是个女子,又远在外国,若在内地,早已驱之大门之外了。我既不承认她是我的妻子了,还用得着什么爱惜?她心目中多时就没有我了,这屋子她若有主权,不早已将我驱逐了吗?”

  陆凤娇虽在哭泣,林巨章的话却已听得明白,料是没有挽

  

  回的希望了,拿手帕拭干了眼泪说道:“你也不必说得这般厉害。我干了这种事,自是对你不住,但我并没有恋栈的心思,你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