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了冯润林的气,懒得追赶,回房报知海子舆。海子舆问将如何办法?朱湘藩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说他受了乱党运动,不肯替皇上效力,故意破坏已成的交涉。”海子舆不待朱湘藩词毕,拍着手道:“你说他这话,竟像真的。他到日本,不径来使馆,在外面住了两日,又不是旅馆,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鬼混了这两天?一到这里,和我开谈的情形,就有些不对。不说破,不觉有可疑之处,一语道破了,便觉处处可疑。他不是受了乱党运动,怎得会这样件件刁难,竟是成心来破坏的一般?”朱湘藩道:“还有一件铁证。我们谈话,总是称皇上,他无论对何人,都是总统,或竟呼老袁。若非受了乱党的煽惑,同在官场中当差,他怎的独自这般悖逆?只就这一点,奏明皇上,他已难逃处分。”海子舆点头道:“不错!”当下叫书记来,说了这番意思,教书记添枝带叶,拟了奏本,电奏袁世凯去了。

  再说冯润林赌气出了使馆,原打算到中央停车场,乘火车去长崎,由长崎改乘往上海的船,径回北京销差的。走不多远,忽然想到魏连中约了归国的时候,要我通知他,他有书信物件,托我们带回北京去的。就是这么走了,他不知道内容,必然见怪,不如仍去他家住一夜,明日再动身不迟。想罢,即教车夫

  

  向帝国大学这条路上走。魏连中住在大学附近,冯润林的车子刚到他门首,恰好遇着他上课回来,帮着将行李搬进房。冯润林开发了车钱,魏连中邀进屋内,问怎的这般迅速归国?冯润林把海子舆卖国情形,及他自己辩驳的言语,细述了一遍,把个魏连中也气得恨声不绝。说道:“此间各种新闻,自登载了你来采办飞机的那种消息以后,大约是被他政府取缔了。莫说没有紧要的消息传出,便是于这事略有关系的,也没露出一字来,因此我们外边人绝不知道,这海子舆是个当卖国贼的材料,是尽人皆知的。但竟敢如此丧绝天良,不畏清议!我们总觉得他卖国的时间还早,料不到就公然是这样硬做出来。你迟两日动身,等我多通知几个朋友,大家商议一个对待这贼的办法,务必警戒他,使他下次不敢。我们又不是革命党借题捣乱,想这种卖国情形,便是袁世凯也未必能优容他。”冯润林道:“警戒他,我自是赞成,但我万不可在此大家商议,此间耳目众多,若被这贼知道了,在总统面前又有诋毁我的资料了。我明日只管动身,你就将我告诉你的情形宣布出来,看大家商议个什么办法,去办了就是。我的意思,最好是用留学生总会的名义,直接将这情形电告总统,我回去销差的时节,也有个援应。

  我明知总统此刻正利用这贼,要求日政府赞助帝制,这贼在总统前说话,是说一句灵一句的。我这小小的中校,做梦也莫想有和他对抗的能力。只是我宁肯拼着连这小小的前程不要,决心将他的罪状,在总统面前和盘托出。你们再若补一个电报,总统或者更相信一点。”魏连中道:“我也是如此打算。不过于今的留学生会馆,早已是有名无实了,没人肯负责任做事。

  倒是各省同乡分会,有几处还办得很有精神。如浙江、四川、湖南、石南、江西几省都有个团体,就只江西略为散漫一点。

  然比较我们北几省的人,团体还坚固得多。须得有这几省的人

  

  从场,事才好办。你若以为在这里不便,尽管动身不要紧。明放着这么个事实在此,也不怕海子舆抵赖。”当夜二人复研究了一会办法,冯润林就此歇了。

  次日,魏连中送冯润林动了身,才往各处会了几个朋友,一谈这事,都抱不平。但魏连中所来往的朋友,全是第一高等及帝国大学的学生,平日功课繁忙,绝少与闻外事,间有些激烈分子,口头上赞成一两句可以,要他丢了功课不做,实行出头闹风潮,总是不肯向前的。因此魏连中虽跑了几次,仍是一点头绪没有。想再跑几日,自己也是怕耽搁了功课,心里又只是放不下,不肯就是这么不做理会。一个人想来想去,被他想出一个做传单宣布这事的法子来,料定知道的人多了,必有好事的出头,找海子舆算帐。幸喜他自己的文笔也还清通,无须请人捉刀,提起笔来,照着冯润林说的情形,写了一大张。末后说了几句激动人家出头,正式去质问海子舆的话,署名“留学生公启”,到印刷局印了二干张,拣中国人住得多的地方,如青年会、三崎馆、上野馆之类散布了。魏连中仍照常上课。

  过了两日,这传单果然发生了效力。湖南、四川两省的同乡会,就根据这传单首先开会,派代表去使馆质问海子舆。云南、浙江、江西几省,接踵而起。一连几日,把个海子舆正闹得头昏眼花。忽然得了章四爷的电话,说林巨章已被姨太太纠缠得没了主意,飞机风潮,已停止进行,只要朱参赞去看他一遭,他肯不倾心投效?海子舆不待听完,将听筒一搁,自言自语的骂道:“还在这里说停止进行!你们自己鼓动人到这里闹得天翻地覆,只当人不知道,还拿着这话来哄我,再也不上你的当了。”章四爷见电话里没人回话,不住的将铃子摇得一片声响,海子舆哪里肯睬呢。后来响得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