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将围襟解下来撂在席子上,打开柜抽出铺盖来,就房中铺好了。笑道:“火炉里的火熄了,也不添一点炭,从外面回来,吹得一副脸、一双手都和铁一样,你摸摸看好冷。”说时伸脸和手给黄文汉摸。黄文汉只得胡乱摸了一下。下女笑道:“冷么?”黄文汉随意答道:“冷。”下女道:“你脱衣睡?”黄文汉点了点头。下女道:“四点多钟了,还不睡等什么时候?”黄文汉点头道:“你去睡,我也就要睡了。”下女才笑着慢慢的拾起围襟,照着电光看了一看道:“你买给我这条围襟太不牢实了,还不曾围得两个月,你看这边子都花了。”说时又送给黄文汉看。黄文汉立起身来,胡乱看了一看道:“你去睡罢。不牢实,你明日找着了太太,再买条牢实的给你就是。”下女听了,提着围襟的一端用力一抖,掉转身冲到隔壁房里去了,随手将隔门用力一关。黄文汉也不理会,解衣就寝。心中不知道有多少事,如何睡得着呢?下女又在隔壁房里咳嗽叹气,擦得席子响,拖得被卧响。黄文汉心中更加烦躁,看看到了六点钟,下女才没了声息,自己也渐渐的入了睡乡。

  刚睡了一觉,被一阵后门响惊醒转来。睁眼一看,窗缝里已透进阳光来,电灯光都变成了红的。听得有人敲得后门响,知道不是小菜店,便是油盐店来兜生意的。忙叫下女起来开门。

  连叫了几声叫不应,只得自己爬起来披了衣,推开门走到厨房里,将后门开了,果是小菜店的店伙。见了黄文汉,连忙行礼问道:“先生家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晏?我已来过三次了,此刻是第四次敲门。”黄文汉惊道:“此刻什么时候了?”店伙道:“已差不多十二点钟了。”黄文汉笑道:“笑话,笑话!我们因为昨夜有事,睡迟了些儿,所以醒得这么晏。”店伙问要什么菜,黄文汉随意说了几样,店伙去了。

  黄文汉回到下女房里,推了几下。下女哼了几声,才醒了。

  黄文汉道:“还不快起来,十二点钟了。昨夜嘱咐你,教你早些起来去寻太太,直睡得这般死!”下女伸伸懒腰,坐了起来,揉眼睛。黄文汉催着她快洗脸就去,不要在家里吃饭,家里的事,你不要管。下女见已是十二点钟,也有些心慌,匆匆忙忙的穿了衣,洗了洗脸。黄文汉拿了一块钱,给她坐电车,买饭吃,下女收着急急的去了。

  黄文汉打开了窗门,收了铺盖,盥漱已毕,一个人也懒得弄饭。换了衣服,恰好小菜店送了菜来。黄文汉便将后门关了,自己也出来锁了前门,往各处去寻找。直寻到下午七点钟,也不见一些影子,只得回家。下女早已回来,坐在隔壁人家等。

  见了黄文汉,即出来迎着说道:“太太昨晚睡的地方,我已找着了。我去的时候已是一点多钟,他家说太太住了一夜,今早十点钟的时候就出去了。我便问他知道去甚些地方么,他家说太太说,要去看房子,看好了房子就要搬家,不知道去哪一带看。我便将太太的事情对他家说,托他再遇着太太,务必送她回来。我又将这里的地名番地,写给他家了。他家说”既是闹脾气出来的,那很容易,她再来的时候,我一定教她回来。”

  黄文汉连忙说道:“他教她回来,她如何肯回来?你快些再去一趟。”下女摇手说道:“我已说了,我家太太既决裂了出来,必不肯容易再回家的,务必扭着她同来。他家已答应了。”黄文汉道:“你说了我重重的谢他没有?”下女道:“我已说过了。”黄文汉摇头道:“不妥,不妥!他家必不会扭着她同来。他家姓什么,是做什么事的,平日和你太太交情何如?”下女道:“他家是教音乐的。姓持田。就只母女两个,和太太交情很好。”黄文汉道:“住在什么地方?”下女道:“住在喜久井町。”黄文汉道:“你吃了晚饭没有?”下女道:“不曾吃。”黄文汉道:“我也不曾吃晚饭。你就去叫两碗亲子井来(白饭和蛋共煮一大腕,名亲子井)我们同吃了,我再和你去持田家一趟,就坐在他家中等。你太太来了更好,即不来,我也好当面托托她母女。多几个人找,尽找得着的。”下女答应着,便不进屋,折过身跑去了。黄文汉这才拿出钥匙来开了锁进房。

  一会儿,下女同着一个人送了两碗亲子井来。二人一同吃了,复锁了门,坐电车到喜久井町。下女引黄文汉走到一家门首,下女先推开门进去。里面一个年老的声音问:“是谁?”

  下女答道:“我家太太再来你这里没有?”里面即走出一个女人来,黄文汉就电光看去,约莫有四十多岁的光景。出来看了看下女道:“你怎么又来了,后面的那位是谁呢?”黄文汉即走进一步,脱了帽子行礼。下女指着黄文汉道:“这就是我的老爷,姓黄。”那持田女人连忙回礼笑答道:“原来是黄先生,请进来坐!”下女又问道:“我家太太没来么?”持田女人道:“还是上午去的,不曾再来。黄先生请进来坐。”黄文汉卸了木屐上去,随着持田女人到里面房中行礼坐下。下女跟着进来,坐下问道:“小姐不在家么?”持田女人道:“刚才同一个朋友去看夜市去了。”黄文汉先向持田女人客气了几句,才问道:“内人昨夜在府上叨扰了,今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