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事,所以借用着送她。不过古人是赠妓的,移赠她似乎唐突点儿。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存心,没有什么要紧,你说是么?”黄文汉接了揣入怀里,叹气道:“情天就是苦海。你若早知今,日是这般受苦,当日也不在三伏炎天里为她奔走了。”苏仲武连连摇手道:“这还有什么说得,请你就去罢。她在那里,不见你回去不放心。”黄文汉笑道:“你说断不思量,如何又怕她不放心?春蚕自缚,到死方休。这也罢了,只苦了我和圆子,跟着受这多苦,不知为了什么。连我们自己都想不出个理由来。你看,不作美的天,竟下起雪来了。”苏仲武抬头看窗外,果然飘鹅毛似的,落起雪来。

  黄文汉向苏仲武借了把伞,撑着去了。那雪越下越大,黄文汉走到顺天堂,伞上的雪已积了半寸多厚,身上也着了许多。

  在病院门口抖了一会,才抖干净。走到病室跟前,伸手去推房门。推了两下推不开,便轻轻敲了两下。圆子苦着脸开门出来,对黄文汉摇手,教不要进去。黄文汉忙问:“怎么?”圆子跺脚道:“真要苦死我了!你刚出去,她母亲说她不该要你找老苏来,说了她几句,她气急了,也不做声。咬了会牙,忽然皱着眉说肚子痛,一阵紧似一阵的。看护妇将院长请来,诊脉说动了胎气,只怕要小产。她母亲听了这话,气得发昏。不到一分钟,一阵血下来,果然小产了。还血昏了几次。院长说她身体本来虚弱,又是久病之后,小产是很危险的。幸此刻略安稳了些。她母亲也上了床,一句话也不说,只管咬牙切齿的,恨声不绝。你若进去,她气头上,只怕有不中听的话说出来。院长还在房里,听了不好。我因为怕你冒昧跑进来,转不过脸,特意靠着门站了。你快去和老苏商量罢,若万一不中用了,这事情怎么办?”黄文汉着急说:“事情真糟透了。和他商量什么?他从来是一筹莫展的。这时候他更不得主意。万一梅子不中用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只看她母亲要如何办就是了。梅子虽是我们设圈套引诱的,好在春子并没有识破我们的历史,梅子是万不肯说给她母亲听的。她摸不着我们的根底,纵怪我们,也不过言语上发挥几句罢咧,起诉的事是不会有的。我此刻不进去也好,你去好生张罗,受点委屈,也是没法的事。骑上了老虎背,想下地是不能的。我夜间再来看。”圆子道:“你此刻家去吗?教下女送两件衣服来,夜间下雪冷得很。”黄文汉答应了。圆子复问道:“你刚才看见老苏没有,他此刻怎么样?”黄文汉道:“他果是要情死,被我一顿说好了。”圆子点点头,回身进病室去了。

  黄文汉出来,先到家里拿几件棉衣服包了,教下女送给圆子。自己就坐在家中看屋,搬出火炉来生了炭火,炖了壶雪水,泡一杯浓茶,一边品茗,一边思量这事情如何结果。忽听得推门的声音,料下女没回来得这般快,起身走出来看,原来是刘越石二黄文汉笑道:“下这样大的雪,你为什么也跑出来了?”刘越石笑道:“我昨夜不曾回代代木去,知道下雪你必在家里,所以顺便来看看你。”说话时已脱了靴子,同黄文汉进房,脱了外套,挨着火炉坐下。黄文汉道:“正炖了好雪水,泡了好浓茶,你喝一杯挡一挡寒气罢!”刘越石笑着谢了道:“我昨夜同江西一个姓吴的在新宿嫖了一夜,倒很好。”黄文汉道:“嫖女郎吗?”刘越石点头道:“虽是女郎,却和艺妓差不多。”黄文汉笑道:“女郎就是女郎,如何会和艺妓差不多?”刘越石道:“因昨晚天气冷,嫖的人少,就只接我一个,并没有第二个来扯她去,连摆看都免了。从十一点钟起径陪睡到今早八点钟,不是和艺妓差不多吗?”黄文汉笑道:“这回你算得着了便宜。那姓吴的也和你一样吗?”刘越石道:“他也还好。接是接了两个,只是那个人睡一回就走了,姓吴的还是落了一个整夜。”黄文汉笑了一笑,端起茶来喝。

  刘越石也喝了口茶,向黄文汉笑道:“我说桩好笑的事给你听。我问你一个人你可知道?汤咏春这名字你见过没有?”

  黄文汉道:“不是广东的国会议员么?”刘越石连连点头道:“不错。你知道他吗?”黄文汉道:“他是很会出风头的议员,报上时常有他的名字,怎么不知道?你问他做什么?”刘越石道:“汤咏春你知道,我还问你一个余作霖你知道么?”黄文汉道:“也是广东的国会议员,你问了做什么?”刘越石笑道:“他们是国会议员,还是民党里的健全分子,你知道吗?”黄文汉笑道:“民党里没人,要当他们是健全分子,也是塘里无鱼虾也贵之意,这何足怪。这可算是一桩好笑的事吗?”刘越石道:“这不算好笑,等我说给你听了,你自然要笑的。我昨日下午到姓吴的家里,才坐一刻,邮便夫送了封挂号信来。姓吴的高兴的了不得,以为到了钱。接了信一看,信面上盖了个上海新中华报的图章,图章底下,写了个余字。拆开来看,你道是什么?里面是十块钱的汇票,还夹着几张听讲券。姓吴的也不替他秘密,拿给我看。原来是余作霖托姓吴的,替汤咏春在日本大学缴学费,并托他请人代过试验领讲义。你看这事好笑不好笑?汤咏春做梦也没到过日本,他将来居然也可称日本大学的学士!”黄文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