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梅子笑道:“我家太太久等太太不来,甚是着急,教我来催。”梅子点头,低声问下女道:“你听我妈说什么没有?”下女摇头道:“他们说话,我不在跟前,什么也没听得。只听得老太太说苏先生。”梅子忙问道:“说苏先生什么?”下女道:“没听清说苏先生什么。我家老爷教我收拾老太太从爱知县带来的东西的时候,仿佛听得说苏先生几个字。”梅子听了,心中更有些着慌,想再问问下女,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下女只顾催着进去。梅子无法,只得教下女先进去,自己定了定神,提着书包,极力装出没事的模样,推门走了进去。跨进房门,即见春子正坐着和黄文汉说话,不禁哎哟了一声,将书包往房角上一撂,几步跑到春子跟前,一把将春子的颈搂住,口中叫道:“我的妈呀,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写封信给我!”黄文汉听了这一句话,心中老大吃了一惊。

  不知春子母女会面后如何,且俟下章再写。

  第六十五章 看娇女千里走阿奶 念终身一夜愁侵骨

  话说春子等了几点钟,不见梅子回来。她平生只有这一个女儿,爱如掌上明珠,不曾一日离开左右。今回忽两三月不见,心中正惦记得了不得。从爱知县动身的时候,时时刻刻以为到东京即能见面,谁知等了几点钟,还不见回来。口里虽和黄文汉说话,一个心早在美术学校里乱转,寻找她的爱女。忽然见了梅子回来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阵酸痛,也顾不得黄文汉在旁边坐着,两手把梅子搂住,用脸在梅子遍身亲了一会,眼泪不住的一点一点迸出来。梅子更是伤心呜咽,母女二人相对悲啼了好久。黄文汉劝慰了几句,春子才拭了眼泪,抚摸着梅子问长问短。黄文汉在旁捏着把汗,生怕梅子再提不写信告诉她的话,露出马脚来。幸喜春子都是问了些泛泛不关紧要的话,梅子还答得自然,才把心放下了些儿。此时圆子在厨房,已帮着下女将饭菜弄好,搬出来共食。

  晚饭后,黄文汉请春子去帝国剧场看戏。春子推让许久,黄文汉执意要请春子答应去,教梅子也同去,梅子只得应允。

  春子换了衣服,梅子忽然皱着眉头,说心里作恶,不想去看。

  黄文汉道:“梅子君不想去,就不去也罢了。和你圆子姐姐在家中玩玩也好。”春子没得话说,便和黄文汉二人去帝国剧场看戏。梅子哪里是心里作恶,不过有几个钟头没见苏仲武了,想趁这时候去看看。黄文汉和春子走后,便急忙忙的到苏仲武家来。苏仲武正一个人在家中搔爬不着的,如热锅上蚂蚁,见梅子神气如常的来了,异常快活。二人绸缪缱绻,直到十一点钟的时分,梅子忽然向苏仲武道:“我刚才合眼,并没睡着,仿佛梦到一家鱼店里,买了一对活鲤鱼,都有尺来长,用串子穿着还跳个不了。这梦不知道怎么讲?”苏仲武猜想了一会道:“梦原不足为凭的。但照这意思看来,一对活鲤鱼,恐怕是不久就有好消息来了。相传鲤鱼能传书,尺来长,就作尺书解,也解得过去。总之我看这梦不恶就是了。”梅子见苏仲武解得有理,没得话说。因怕春子看戏回来,便重新穿好衣裙,辞别苏仲武,回黄文汉家来。

  到家已十二点钟,圆子接着笑道:“便一日也不能放过,真要算是如胶似漆的了。”梅子红了脸道:“姐姐为什么也打趣起我来了?我妈来这里的情形,他不知道,一个人白在家里着急,怎能不去说给他听?姐姐不应该是这般打趣我。”说时眼眶一红,泪珠如雨点一般落下来。圆子看了,好生不忍,心中懊悔说话太孟浪,连忙握了梅子的手赔笑道:“是我该死,一时说话不留神,使妹妹心中难过。我此刻的心更加难过,妹妹原恕我这一次罢!我说这话,也有个意思在内。因为母亲今日才来,还没有提到这事和她说,不可使她先看出什么破绽来。母亲心性灵敏,若被她看出什么来了,先向我们诘问,我们没有站得地步,有话都难说了,事情不糟了吗?妹妹刚才装病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妥。虽母亲不见得就疑到这样,但是肯留心的见了,也就有些可疑。你平日又不是不欢喜玩耍的,最亲爱的母亲几个月不见,心里便真有些作恶,算不了什么病,也得勉强同去。若真是作恶得厉害,你素来娇养惯了的,你病了,岂肯让母亲独自去看戏?并且母亲也决不会去。还有一层令人可疑的,你已经安排同去,临行时装出病来,只说心里有些作恶,并没说如何难过,也没说要买点什么药吃吃。在有心的看了,就仿佛你是明说出来,我这作恶,也不难过,也不要用药,只要母亲不在这里,便好了似的。我的妹妹,你说是不是?下午我教下女送东西给你,要你就来。下女回了几点钟,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母亲在客房里着急,我就在厨房里着急。我想将来安排做长久夫妻,何必争此一刻!妹妹,你知道这关系多大!我着起急来,还可以借着进厨房弄食物。黄先生又要陪着母亲说话,又要替你担心。四面八方,都得顾到,他一个人身上的干系最重。他时常和我说,他一生就是好多事,不知受了多少冤枉烦恼。”梅子听了,更伏身痛哭起来。圆子连忙止住道:“此时万不能哭。母亲就要回了,看见了算是什么呢?”梅子真个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