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生,你终日忙些什么,只见你在外面跑?”郑绍畋笑道:“你说我忙些什么,谁像你两口子整日整夜的厮守着,半步也舍不得离开呢?我又没有老婆,不在外面跑,坐在家里干什么?求你介绍,你又推三阻四的,不怕等死人。”松子笑道:“你不要着急,现在已有点门路了,只看你运气何如。我尽竭力为你拉拢就是。”郑绍畋忙问是怎样个人儿。松子笑道:“如成了功,必能给你个满足。不成功,说也没用。”周撰插嘴对郑绍畋道:“且不要听她的,等成了功,再说不迟。你听了什么新鲜事件,快说来听听。”郑绍畋自己斟了杯茶喝了,说道:“我从前不是对你说过那夏瞎子和黄夫人相好的事吗?这新鲜事,便是出在他们两人身上。说起来,他们两人本也太不拘形迹了。无明无夜的,鬼混得如火一般热。全忘记了自己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比那明媒正娶的夫妇还要亲热几倍,弄得满馆子的人都看不上眼,前几日不知是哪位嘴快的,望着夏瞎子说道:‘你们要干这样没行止的事,也须敛迹些,何必显本事似的,定要把中国男女学生的脸都丢尽呢?’你说夏瞎子岂是肯饶人的?听了那人的话,登时大怒大骂,问那人要证据,说那人无端毁坏人名誉,指手画脚要打那人的耳刮子。

  幸得满馆子的人动了公愤,都出来帮着那人说话,才将夏瞎子的威风挫了下去。那人受了夏瞎子一顿辱骂,不服这口气,便每晚十二点钟的时候起来侦探。也是夏瞎子合当有灾,昨晚竟被那人拿着了。更有一层好笑,那人发见了的时候,并不惊动他们,悄悄将满馆子的人都推醒了,才轻轻到黄夫人房内。他们两人尚兀自交颈叠股的睡在被内没有醒。进房的人从被内赤条条的将夏瞎子拖了出来,不由分说的每人进贡了几下,打得夏瞎子抱头赔礼求饶。黄夫人从梦中惊醒,见人多凶猛,深恐打坏了夏瞎子,又怕他们将自己也拖出来打,忙紧紧的搂住被窝,放哀声替夏瞎子求饶。众人中真有要动手将黄夫人也拖出来打的,幸得两个老成的人拦住道:‘她一丝不挂的,拖出来不雅相,饶了她罢!’众人听了有理,也不管夏瞎子,一哄各散归房睡去了。夏瞎子见众人已去,爬了起来,披了衣服。黄夫人见他已被打得头青眼肿,虽则心痛,也不敢再拖他进被,忙催他快回自己房去。夏瞎子一个人回房,哭了一夜。今日早起,无颜再住,匆匆的搬到岗村馆去了。你看这事新鲜不新鲜呢?”

  周撰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这不见机的蠢才,应该教他吃点眼前亏,使他知道偷情不是容易事。不知那黄夫人也搬了没有?”郑绍畋道:“听说她没有钱,搬不动。”周撰笑道:“你何必要松子介绍日本女人哩?就去接夏瞎子的手,不好吗?趁这机会,我倒可为你设法。”郑绍畋摇首道:“这事太跷蹊,我不敢承乏。她与夏瞎子虽说是暂时分开了,终是逼于外患,不得不尔。骨子里必仍是藕断丝连的。并且夏瞎子为她挨了这一顿打,她又不避危难的替夏瞎子求饶,倒成了个共过患难的相好,以后必更加亲热。我又是个不惯偷情的,此刻虽仗你的神通弄到了手,将来无穷的祸害。你不能跟着我做护身符,你看我可是夏瞎子的对手?老实人干老实事,免讨烦恼,还是要松子介绍的妥当。”周撰点首笑道:“倒看你不出,竟能想到这一层。我以为你欲令智昏,故意说着试试,你就托我去办,也不见得便办得来,不过有可乘之机罢了。我于今要打听一个人,说给你听,请你替我留留神。现今住在江户川馆的一个江苏人,叫朱正章。带了个女子,有二十来岁,他对人说是他的女儿。他有个儿子,在千叶医学校,名字叫朱钟。你若有江苏的朋友,你就去探探这朱正章的来历。我方才就是为这事要出去,恰好你来了,就请你替我留留神。”郑绍畋道:“打听是不难,只是要找了他的同乡,才问得出底蕴。我江苏倒没有熟人,等我去转托一个人,或者有些门路。”说完,又和松子说笑了一会,才别了周撰出来,顺便走到一桥黄文汉家。

  黄文汉一见面,即指着郑绍畋笑骂道:“你这不中用的蠢才,怎的奸滑到这步田地,只知图自己脱身,就不顾人家利害?你这样临难苟免的人,倒教我不敢和你深交了。”郑绍畋道:“你这就错怪我了。那时我要不先走了,反使你绊手碍脚的,不好处置那两个小鬼。况且我又没带钱可以清料理帐。”黄文汉笑道:“倒亏你掩饰得干净。你既没有带钱,难道是邀我去白嫖吗?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老实人,不知道安分,逢人捣鬼。”郑绍畋红了脸笑道:“那日到底怎生个了结的?”黄文汉哼了声道:“有什么了结,难道红口白牙吃了东西,好意思不给钱吗?说不得我认晦气,弄掉几个罢了。”郑绍畋拍手笑道:“何如呢?我暗地叫你不去,你还不肯信呢。我知道他们是不怀好意,故偷身跑了。”黄文汉嗤的笑了一声,也不说明,只问郑绍畋来有什么事。郑绍畋道:“那日被两个小鬼扫了我们的兴,今日我想再和你去看看,那小女子还生得不错。”黄文汉道:“那地方不好再去了。”郑绍畋问怎么,黄文汉才将那日郑绍畋走后的事说了,道:“不是我胆怯,和人闹事,也要费精神。你要有钱,我带你到京桥万花楼去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