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凿,凿去五个足趾。
  只见那扮的魏监,尚指天画地用心水磨。谁料沙尔澄看到此处,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喊道:“再耐不得了!”提起皮郎切刀,三脚两步跳上台去。掀翻魂监,按颈一刀,早已红光乱冒,身首两处了。那时戏子只道强盗上来打劫行头,到一齐往戏房乱躲。台下人亦不知甚么事发,各各逃窜,捱挤践踏,,儿啼女哭,人住马不住了。三八倒着急,恐怕没了皮刀,飞风上台寻取,拾刀在手,并死尸也不看见。沙尔澄丢刀只不做声,溜落台来,也乱在众人里,呐声喊,没命的跑了。还有几个做头内中老成的,走将拢来。高叫:“不要乱跑,认拿凶身要紧!”说得快时,却也走得个七八。只见霜三八提着皮刀,还在那里叹息:“这个好汉奇得紧,杀得有趣。”众人已围住道:“不要寻了,凶身在这里!”三八本不杀人,心自凉的。正听得凶身有了,心里想着,有这样高兴的人,不知面貌上有多少义气。他即应声问道:“在那里?在那里?”众人道:“是你!是你!”正要辩时,众人倒恐他行凶,背后将绳子一套。三八还不着忙,当不得众人一拳两脚道:“害着地方怎处?”三八方才呆了。众人问道:“他与你有何冤仇,偏生杀在我们地方上?”一班戏子,将三八乱扯乱推到台上尸边,打打骂骂,问他姓名,只不肯语,鬻应。只见尸边一条纸儿,众人拾起一念。上写:
  鞋二双已收明,不知有寸数大的还要一双,奉价。此达,感感。
  沙尔澄老爹收
  不名
  众人听得道:“这是杀人真赃了!鞋子说话不是他本行买卖?原来叫做沙尔澄”。三八见众人问他名姓,死不肯说。赖他是沙尔澄,他才说我叫霜三八。众人不由分说,打点送官,将带血皮刀,着叠在楦头担内。却见一个荷叶包儿,打开一看,是包牛肉。众人大叫起来,不消说得,一法是他杀的了。尸边字儿上写着鞋子事情,不必说是缝皮的了。姓沙的都是回子,今担内又有牛肉。况且血淋淋的皮刀在手。无疑,无疑。
  众人连晚带了三八并一副皮担,到县击鼓,登时传开,已拿住杀人的沙尔澄(霜三八)。倒是蔡一官、穆敬萱阿家躲得没影。沙尔澄飞风跑进庵里,喘息方定。自已想这节奇事,就是梦里一般。将皮匠拾刀行像仔细记着,但先自己走脱了。不晓得后面拾着字儿,搜出牛肉,他自供认叫做霜三八,不肯认沙尔澄的事情。因自想道:“杀人大事,可是吹得隐灯的?况蔡家知我姓沙,乘大家手乱脚忙,走为上着罢。”对道人说:“蔡家接我,我搬行李去了。多谢师太。”道人好不快活。尔澄一溜烟走到船埠头搭载,恐怕株连老蒋,不回南京,身边盘缠颇饶,竞改姓海,字口口,混到长安去了。
  鳌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却说下钟鸣一行人,到县已黄昏时分,擂鼓禀上。县官听得,事涉不经,收监再审。当晚先出里递收尸朱票。次日升堂,带出霜三八,并一班地方。众人细禀本末,如此这般。
  那县官姓岑名苔,是按察司知事。署印德清,贡生出身,湖广辰州府溆浦县人。慕西湖山水,挈资从仕。年纪不上四十,吏事精明。审这节事,听众人禀的时节,却把霜三八冷冷瞧着,见三八或嬉笑自得,或愤懑不平。岑知县早早估定,是个侠客的替身。却寻着的是戏子,这又难解了。再不命到仇恨魏监,认戏作真。及至叫着沙尔澄,三八只不理。
  县官叫众人问道:“这凶身可是哑子么?”只见众人扒起捺倒,鸦飞鹊乱,七嘴八丫叉的,沸做一堂,官府一字也听不出。岑知县喝道:“一节杀人重情,成招按律,少不得要个对头,着一个老成地方上来。”众人听得这句,好像曲蟮,个个倒缩。堂上堂下,寂静得就是黄昏古驿的一般。然后那霜三八不慌不忙禀道:“小的霜三八。”那知县到吃一惊。
  三八口口籍贯来历后,禀:“本处年荒,到杭存身,到湖生理。及这日台边缝皮,别个杀人,我去收刀。若要冤小的杀人,小的也是恨魏监的,他杀就是我杀一般。若要冤小的是回子沙尔澄,小的死也不服。怎的小的当刑,倒把别人名姓冒个抱不平杀奸贼的美举!”县主听了,倒也口定目呆。天下古今,有这等认真透彻的男子。便叫为首递年戏子报名。比律拢招:
  审得沙尔澄即霜三八也,与戏子秋三,必先构冤仇,凑秋三演戏,假扮缝皮,利其刃而杀之,痛哉!秋三出其不意,曾不得抵敌而剖白,致旁人无一解救。而其彼此构衅之由亦莫闻也。当堂研鞫,则曰夙怒阉人,一时愤杀,则真莫须有之案。词颇穷遁,人命儿戏至此乎!本县只据地方目击而可据者有五:杀人凶器切皮刀也;尸边字纸鞋寸尺也;字尾名氏沙尔澄也,沙非华姓,回子也,担有牛肉,回所食也。而况现提血刃,当时其获者乎!则霜三八者,固沙尔澄之乳名无疑也。三八供称军籍,按律:卫军死刑,倍调远卫充军例,收监候夺。
  县官当堂,将审单读完。又将各里递分付,以后不许搭台演戏,生事扰民。众人散去不提。
  却说蔡平泉到蒋家,淇修知尔澄会不着了。适上元县御白粮事,改了折色,只要出一人,帮押银鞘到天津交纳。淇修打发平泉去了。自家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