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说秋鹤的事,又有一段起落。虽是小说,常恐矛盾,颇费经营。诗曰:欲假非全假,云真不尽真。徒将无赖笔,赚煞有情人。
  却说韩秋鹤自六月,从扬州畹香处一早启行,并不带一下人。走了几里路,觉得胸前作痛,就雇了船开到镇江,复附轮连夜就到江阴。知道新练的兵勇已由运兵船运到南洋去了,第二次运兵将在上海开行。他就赶到上海,候了四天,方上兵船。
  带了一个仆人名三才,船中统带车姓,知秋鹤是大营中信任之人,故与秋鹤十分投契,朝夕谈心,如上司一般敬奉。秋鹤殊不安适,令他随意不拘。车统领从其所好,惟秋鹤胸前虽已结痂,尚未脱落。一经牵动,时时作痛。因命船上西医生用西洋药水敷洗一回,旋觉痛止。
  七月朔,舟抵交南,兵勇自去交割。秋鹤径入大营,经略出来迎接道:“前接电报,说先生于六月初二从金陵启行,不料此刻始到。”秋鹤道:“晚生在南京行后,路上病了四五日,既而又在上海等了数天,十七日才开行哩,近日军信如何?”
  经略道:“进营务处去谈罢。”于是同入内与总营务处许道台及几个参赞见了,许道台道:“前得兄台密函,说从平顺卫庄两处直到占城,岂知事机不密,他竟连夜走了,现今窜到广西边界广安海东一带。”经略道:“贼首颇习地利,彼处距此又远,我等拟用节节设伏之计。”秋鹤道:“晚生不知军务,新拟一个剿匪章程在此。”说着就从靴页中取出来呈上,经略看了大喜道:“各条颇中要害,就照这样办理罢。”遂一面设伏,拔营遽退,不到半月,盗匪果然复至。水雷骤发,歼毙大半。自是秋鹤言听计从,经略奏保以县丞咨剩秋鹤力辞不肯,至于不愿留,经略只得罢了。到庚寅秋,交寇肃清,方办善后事宜。岂知冬间经略病故,秋鹤失此知己,大哭而归。雄心灰冷时,冶秋已到德国购办军装去了。秋鹤写了一封信,叫他公事毕后,束身早退。自己就回中国,省了亲。住了一个多月正是辛某年正月中旬,颇忆畹香,不知孔夫人曾否作故,小姐如何累况,就辞家到扬州来。遇着王奶奶,方悉一切。秋鹤殊为忧愁,就从陆路进京,那里探听得出,就无可奈何。后来遇着一个朋友,叫富有仁,要赴美国经营,就触动游美国的心思来。惟资斧不足,他就想出一个朋友程萧云,现在美国,可以商借的,幸到美国的资斧,尚可敷衍。富有仁说:“轮船的费,小弟可以设法,惟到美国,阁下须另作计较。”秋鹤道:“兄可以借我二百元那就好了。”有仁道:“这尚容易,然也不必借了,轮船中费弟代付之,上岸后,兄自付之。”秋鹤大喜,就同到天津。这时畹香正改姓名应客,秋鹤那里知道。且以为翠梧去后,青楼绝少解人。行色匆匆,不复作登楼之想,因此交臂失之。就于三月十三登舟,径赴美国。舟出太平洋。
  到三月十六,方到美国加利福尼亚省,在三佛昔司克登岸。
  船中与富有仁谈心,殊不寂寞。既到了该处,有仁别去。秋鹤再三谢了,期以后会,遂去寻程萧云。恰在车上遇见,出于意外,萧云道:“间兄在交南从征,颇能吐气,何以到了这里来?”
  秋鹤道:“一言难尽,且到尊寓再说。”于是同到寓中,萧云的父亲原来叫致和,就是阳芝仙的母舅,向在旧金山贩运金沙,近来美国禁止华人,生意清淡,故在日本开设一新闻纸馆,即日就要迁回日本。因秋鹤来了,只得多留半月。秋鹤就见致和,致和笑道:“阁下迟来五六日,就不遇了。”因将迁徙一节说出,秋鹤也把上回的事告诉一遍,说道:“数万里浪迹,不名一钱,尚望老伯资助资助。”致和道:“这个不消忧虑,同小儿在这里看看海外的风景,再乘火车去。请宽坐,同小儿谈谈,老夫再有俗事呢。”说着去了,是夕与萧云抵足谈心,论美国的商务国政,萧云道:“此国自华盛顿民主以来,国势蒸蒸日上,商务以制造耕种两项为大宗,向来织布,往往用印度棉花。近五十年来,棉花反可运到别国,英吉利的织厂,大半购买美国的棉花呢。上年棉花出口,值价五千万元,你想国中富不富?”
  秋鹤道:“弟向闻美国种田多用机器,粪壅之法,说用格致家的物料。又从秘鲁运来一种鸟粪,曰爪诺,所以一人可种数顷之田,或麦或棉,获利甚巨。前曾考究美国地舆志,说有四十二部,今看这等富庶,大约各处尽行开垦了。”萧云道:“却不尽确,美国自乾隆四十一年七月初四叛英自立之后,只有十三部,曰浮及尼,曰曼岁去塞,曰牛海姆骇,曰特拉魂,曰牛久岁,曰梅来冷,曰肯纳的克,曰罗爱仑,曰铅路冷,曰烹碎而浮尼,曰叫及也,曰罗徐亚内,曰密司雪彼。以后又渐增行部,至西历一千八百六十一年,又因佣奴一节,林肯为总统。南北交战,格兰脱平乱后,更推广疆域,北界开辟者十一部,曰明尼苏旦,曰会司坑心,曰密歇根,曰英的爱纳,曰乌海鸟白,曰密苏立,曰根得开,曰开色斯,曰意拉拿司,曰西浮及尼,曰矮乌鸦。西界开辟者九部,曰特古他,曰纳勃来司加,曰顿尔西,曰梦退纳,曰加罗拉图,曰内怀大,曰奥里所那,曰华兴登,曰加利福尼亚,即俗名旧金山者。南界开辟者六部,曰南铅路冷,曰爱来白买,曰矮开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