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不定。起来把灯剔了一剔,喝了一口茶,想道:此梦支支离离,不知是真是假。难道这位小姐真个有病么?倘果然有病,要我割股,我何妨割给她,报报知已?但是不能知道真信,幸亏这些兵勇已练熟了,我就带去江阴交割统领,请他先运赴交南,我再随后赶去,趁便到扬州将这知己访她一访。主意已定,次日吩咐安排船只,明日午刻由小火轮拖带启行前赴江阴。一面请一个游击官暂充统领,即将此兵带去,请大统领示下。汝明早即去安排,早早开驶,我要到扬州一走,随后就来,军令甚速,大家照办去了。原来此事因韩秀才精神感激,故至梦寐相通。可见天下事但以真意相孚,断无不成之理,就如汪韩二人,本非相识,只因秋鹤一心感激,遂得相逢。次日秋鹤遣发该班新勇登道,自己亦附轮前行,其时是己丑六月初一。
  初二午刻,已到镇江,运兵船自向江阴前去。秋鹤雇了一只小江船,径赴扬州,上灯后始到,就住在船中一夜。左思右想,不得安眠。次早起身,便去问信,果然到了她家。仿佛梦中所见,孔夫人出来见了,问了姓名,始知就是畹香器重的人,疑系求亲而来,方欲告诉已经字人的缘故,秋鹤问道:“晚生专诚而来,并无别故,第一欲见令嫒一面,第二闻令嫒病重,不知真也不真?倘果有病,我可救他的。”孔夫人泣然泪下道:“小女之病,将及一月,已一息矣。”秋鹤道:“吃过什么药?”
  孔夫人道:“通通吃过,昨日一个和尚来说要男人的胸肉,你想尘海茫茫,谁人肯舍己以救人,所以实在为难,只得待死了。”
  说着,泪下如雨。秋鹤道:“晚生承令嫒错爱,感切五中,方虑无可酬报,今有此机会,敢不以肌肤相酬,但一言唐突,可否入房一见,即他日韩某因伤而死,亦是瞑目。”说着不觉眼圈儿红起来,孔夫人见他这样,感激自不必说,因说道:“小女福薄,难侍君子,前已许过姓贾的了。”秋鹤道:“夫人这话,未免多心。我韩某岂见色而图,借此挟制者?请即放心。”孔夫人大喜,遂引秋鹤入房,见小姐瘦骨如柴,仅有余息。将薄夹布被蒙了身体,头上青丝,蓬松杂乱。口中气息,细若垂丝。
  挂着一顶半新旧的葛纱帐,微微荡漾,一看窗纸上有几个破孔,秋鹤道:“了不得,这病人还经得起风么?这几个破孔先要补好。夫人请去取几粒米糊来,我就把这台上的包药纸替你补好了再说。”孔夫人深感周到,就去取了米糊,一时补好了,秋鹤道:“我这割肉的事,请千万莫同小姐说。她若听得了,恐怕伤感起来,身虚之人,容易变玻就是要说,须等她大好了。”
  孔夫人点头称是,秋鹤重把小姐审视一回,看她虽是消瘦,而容貌端整,雅韵欲流,好像从前曾经见过似的,但一时想不出来,就命孔夫人取了一柄剪刀,又恐剪后受伤,因向孔夫人说明了,自己到药铺里买了止血金疮药,然后再到房中,解开衣襟,露出胸膛来,量了大小就把剪子狠命一剪,剪下一块铜钱大小的肉来,放在杯内。只见血流如注,孔夫人老大不忍,感激到千分万分,忙替他敷了药,外边加一层薄油纸,把棉花垫好,用几尺洋布,替他扎好。秋鹤初时不痛,自敷药后,不觉痛极难当,又不敢呼叫,就在孔夫人榻上卧倒,口里舒舒的轻响。孔夫人问道:“什么了?我母女后来怎样的报你呢?”秋鹤道:“不妨,这是药性在那里收敛,停一会就好的,你去煎药罢。”孔夫人就把这肉和丸药一齐倾在小磁罐里煎起来,一会子煎好了,秋鹤还在那里忍痛,一会又要起来服侍小姐吃药。
  孔夫人道:“相公请睡罢,老身能服侍的。”就一匙一匙的喂入小姐口中,又不住的念佛,小姐是半受半吐的一会吃完,又去煎二次又来看看小姐,看看秋鹤,秋鹤尚在小痛,身体动不得,孔夫人哭道:“小女之病,累得相公这样,心何以安?老身无可为谢,愿赠养伤费,待小女好了再谢。”秋鹤哭道:“我韩某为报知己,甘夷父母之身,岂卖肉而来者?夫人所言,未免小看了。”孔夫人自悔失言,深深告罪,说:“既这么着,拟留相公在此暂住几日,俟伤痕好了再去,也可以看看小女以后病势。
  倘男女不便,请相公住在外房,不要嫌肮脏,就把老身的榻移到那里。外人问起,只说是姑表至亲,来探小姐病的,便无飞语了。”秋鹤道:“这却甚好,但以后称呼不必相公恩人,当随便称呼。我们就算姑表亲,我称姑娘,太太叫我侄儿方好。”
  孔夫人道此却甚好,但不敢当,说着已是午刻。
  中饭孔夫人端了来,秋鹤勉强吃了半碗,就略问了一番家世。到晚间,孔夫人就把自己的榻搬来,让于秋鹤。孔夫人自己轻轻睡在小姐脚边,小姐二次煎的药也吃好,孔夫人预先煎了一罐陈米薄汤粥,秋鹤先吃了些。说也稀奇,这个药比仙丹还灵,不到半夜,畹香竟微微的出了一身汗,腹中咭咭咯咯响了良久。忽然要解手起来,孔夫人连忙把脚布要来替她衬,小姐不肯,要起来的。此时秋鹤已在外边榻上睡稳,孔夫人只得扶了女儿,就在床上放着溺桶,小姐尚不肯,孔夫人哭了,小姐方在床上就坐了一会,出了些清秽。孔夫人又扶她睡了,把桶移下,一会子嚷饿。孔夫人这个一喜,倒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