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味异酸辛,死生怀名士。
  雪贞道:
  遭逢感美人,苦吟非昔抱。
  孙夫人道:“你们却想着心事,做这等颓丧句子,也是关系平生福泽,难道做诗的定要想到苦处,方有好意么?况诗意也应转正了。”因吟道:良晤亦全因,脂粉仙家玉。
  雪贞道:“好。”便接吟道:
  珠玑内府珍,休识周室笑。
  韵兰道:“用褒似典故也附会得,好极!”也吟道:肯学楚宫颦,妙语兰同馥。
  雪贞道:
  澄怀月许亲,缠绵能解脱。
  孙夫人道:“如此方好。”方欲接吟,韵兰便道:旷达自精神,古竺曾修禊。
  雪贞道:
  平湖合问津。
  孙夫人道:“好收句了,我来结了罢。”便吟道:及时行乐惯,漫怨绿窗贫。
  顾夫人道:“恰好,十六韵前后句子也相配。”大家重新看了一遍,方在称赞,忽闻船稍上侍红高声呼唤说:“在这里。”
  伴馨也在那里叫。顾夫人便问何故,侍红道:“龙吉驾了小船前来,远远在那里招手,不知何故。”韵兰在船舱中看时,那小船已近向游船傍拢,韵兰便问何故,见龙吉已跳上船来,面上失色,一见韵兰便哭道:“姑娘不好了,刚才庄三老爷得燕姑娘的电报说,绮香园被麦关差大人查抄封闭。帷留着女塾不敢封,秀兰姑娘同月红姑娘被劫去。”雪贞问倒底什么,龙吉道:“我们姑娘的绮香园,被关差大人封了。”孙顾二夫人着实吃惊道:“有这件事?天也反了!”龙吉便将一张电报给韵兰看,顾夫人一面放船回去,一面同着韵兰,手中的电报,却已由黾士去翻出。此时雪贞也惊得呆子,侍红、伴馨道:“我的东西未知封去不封去?”侍红道:“自然也在其内,便是我的东西,亦同归于净了。”伴馨道:“我们姑娘的产业,值钱呢,我和你的算什么!”侍红道:“若姑娘的不失去,还可望偿给我们,这回子莫想了。”伴馨道:“他们胜我们几千倍呢,尚遭劫数,何况我们且得过再过罢!”两婢在此私语,韵兰等一面开船,一面把这电报阅看。龙吉即坐着大船同回,那小船自行回去。但电报之语何如,可看第六十回便能明了。
  第六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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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家人听了龙吉之报,无不惊慌。韵兰更加手足无措,且把电报细看,只见上面翻出之文,是杭州西湖妙肖楼庄,交苏妹鉴:初一晚忽来盗党数十人,专劫寒碧庄。月红与秀兰,均被劫去。次日报官,麦子嘉耸其族叔,差数十人至言,绮香园藏垢纳污,花神祠妖妄导谣,大伤风化,理合查抄入官,将原祠发封。佩镶、凌霄与之争,悉被拘禁不释。紫贻、兰生出场不济。幸女塾未封,莲姑娘昨日出去探信,今尚未回,请速回。燕卿、韵兰气忿填胸,不觉晕绝,众人急急解救,良久渐醒。船已到岸,伯琴、仲蔚、黾士已候于别墅,命以肩舆接入内,时已上灯。见面之下,慰问殷勤。韵兰摇头叹气,满面泪痕。伯琴道:“荣辱得失,本是无常。昔有外国圣人名若伯,平生造物大主,他家赀数万,丈夫子五人,一日天意欲试他,将房屋物用,悉数被焚,五子尽死,若伯满身疮溃,臭恶不可近人。一旦贫病交攻,若伯不肯稍悔悟,于是乃益加勉励。未几疮果结痂,复生五子,寿至百余岁。家赀之多,比从前数十倍。可见天意欲试人心,但敬谨守之,必有善报。”黾士道:“小辱之后,必有大昌。世上荣枯,何足介意。”仲蔚道:“我们已经议定了,我有葬事,不能奉陪。不论家兄与黾士,当同姑娘到申,与兰生相商,寄信阳子虚老伯,定能谋干揭封。”
  韵兰拭泪道:“这般意外之变,不如一死了罢!”侍红向雪贞道:“姑娘,莲姑娘好像未卜先知,把我姑娘的要紧东西,恐防盗劫,均寄在女塾里头。”雪贞道:“这也甚好,幸亏有此一节,既然女塾未封,我料所寄的东西,必然不散。”顾夫人道:“原来有这等事,苏姑娘的寄物,必然仍藏在那里。况他已修到未卜先知的道行,先前既能保护,可见得必定无妨。”孙夫人道:“前数日我们住在韬光庵时候,不是有什么仙姑娘来的,他说是受侮倾家,即为试心之药。这么看起来,一定是上天试苏姑娘了,看你认得认不得,舍得舍不得。”雪贞道:“不差,苏姑娘前回说万事都看破了,这回何必介介呢?”韵兰给家人譬解,心中稍觉和平。黾士道,“今日也不及了,我想上海还是伯琴兄去罢。他也要娶秀姑娘,这回劫了去,应该去打听,救他回来。”仲蔚道:“甚好,今日一同走罢。”说着仆妇搬上便饭,伯琴等自去外书房用膳,韵兰等在外客堂草草用毕,煮茗长谈,毫无见策。一宿无话,到了次日,韵兰主婢皆有心事,绝早起身,收拾行李,梳洗已毕,伯琴已差人前来知照,代检行装,即搬入船内。韵兰、侍红、伴馨、韵吉略略用些早点,龙吉先到船中,顾孙二夫人送礼送行也殊草率,韵兰遂别了二位夫人及雪贞,坐轿到船。夫人送至船上,叮咛珍重,雪贞更觉依依。
  正是:
  珍重万千情不尽,大家相对各吞声。
  韵兰下船,伯琴早到,命发碇启行,顾孙二夫人同雪贞回去不表。韵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