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领棺木回来,伯琴不许,黾士遂差一个人带子银子,叫他去领柩安葬在君山上,还是昨晚动身呢。”众人悒悒不欢。友梅因初回家中,南关上也有公事,便自回去。次日正是礼拜,女塾中罢工,秋鹤知友梅回来,特向韵兰说了到虹口去看他。友梅到天成昌烟馆去了,秋鹤惆怅之至,要想到天成昌,心里想怕鸦片烟的气味儿,便不愿去。走过大桥,恰巧遇着伯琴,彼此下了车,付给了车钱,伯琴道:“巧极,我正来寻你,我刚才到绮香园,说你到友梅那里去了。”秋鹤道:“什么事找我?我们在浦滩上步行,一面走,一面讲。”于是沿浦走着,伯琴道:“镇海的普陀山,我没有到过,现在号事稍闲了,我和你去玩几天。”秋鹤道:“我有馆事呢。”伯琴道:“我已同韵兰说过,请韵兰代理十几天,她已答应了。你今儿把行李去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走。”秋鹤方允。两人走到四马路,秋鹤便要回去。伯琴道:“我和你去看燕卿。”秋鹤点头,两人走到燕卿家里,只听楼上燕卿的声音,在那里训饬人,遂走到楼上。鹣儿领了进去,只见燕卿正言厉色的坐着,训饬他的娘。他的娘张妈妈垂首坐在沿窗,满面飞红,见了二人来,便要走。燕卿道:“莫走,我还有话说。”一面招呼伯琴、秋鹤二人内房请坐,燕卿又开口道:“不是我反埋怨你,你也忒不像样了,你自己想想,今年几岁,人家的娘管女儿,要女儿好,你把我吃了这碗饭,身上欠了二三千的债,我辛辛苦苦积了几个钱,要想把未完了结,你瞒着我只管去使,租小房子,寻姘头,这个不好,又换一个。
  我要住在园里,你再三怂恿我出来,出来了,你好多招几个姘头。我要问你,这箱子里的东西,到底到那里去了?”张妈手里拿着一叠当票只是不言语。伯琴因出来问:“为什么你把他埋怨?”燕卿道:“你去问他!不要脸的东西。”张妈妈擦泪道:“我因天气渐渐风凉了,衣服都当在铺子里,要问他拿几两银子,赎些出来。”燕卿道:“我不是《西游记》里的无底洞,三四十元一个月给你还不够使,拿去贴给姘头。”伯琴道:“你要好多钱呢?”张妈道:“只要四五十元。”伯琴道:“这算什么?
  我这里来取四十元去。”说着,取出皮夹来,燕卿喝道:“不许!”
  便一把从伯琴手里抢了过去,说:“你银子到多得很,借给我还债,我上月还了一千,韵兰那里的一千,李家妈的五百尚没有还呢。”伯琴笑着,遂不敢多事。秋鹤叫伯琴进来,让他们去歇。张妈妈哭道:“人家肯借我,你倒不许。”燕卿冷笑道:“我不许,你自己去想想,上回介侯来了,你和他借了一百,至今还在陈大有账上。他们肯借给你钱,你想是为的是你,为的是谁?去年姓李的一户长客人,被你借怕了,他至今吓得不敢来。他们恐怕爱你,年又轻,嘴脸又好,肯借给钱你。”伯琴隔房唤道:“燕卿莫嚷了,他毕竟是你的娘。”燕卿鼻子里哼着道:“是娘?比陌路人也不如。陌路人还有些照应,他只有算计你的,不是哄,定是偷,不收拾到我死了,他总不愿。”
  适值鹣儿送茶进去,秋鹤因问:“到底是只为赎衣服么?”鹣儿摇头,低低的说道:“他养着两个姘头,姘头一家都靠他吃用。今儿又要来取银子赎当,姑娘就生了气。妈妈也不好,姑娘首饰箱里,七对金镯子,那天姑娘出去看桂花,妈妈来看了一天屋,姑娘回来他就去,晚上姑娘捡点首饰,少了三对金镯子,四个钻石戒指,去问问他,他说得到写意,说借我用用,姑娘的身体还是我的呢。姑娘和他吵了几天,也没法。这回子也难怪姑娘恼他,姑娘住在园里,本来舒服不愿见客,因债太多了,园里姑娘又大家谢客,姑娘住在园里,又不好意接客,不接客人,债又不能还,心里又急又恨。所以推托和金姑娘不合,搬了出来。其实姑娘要想出来料理些债项。青楼中的日子,姑娘也怕极了,只要老东西不来缠扰,姑娘把二三千债拔清,便要收场,仍旧住到园里去。这是姑娘的真心,你们莫和姑娘说是我说的。”伯琴点点头,燕卿还在那里说:“我看你年纪老也忘了,倒锋芒得很,姘头两个一轧,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左一个,右一个,一条肉?b堂,睡在里头好有趣。”秋鹤、伯琴、鹣儿听了都笑起来,说:“燕卿这嘴厉害,然究于道理,大为不合。”张妈妈给燕卿说了一阵,变羞为怒,说:“我不要命了。”一头遂撞到燕卿怀里去大哭。当家的叫起来,把燕卿扭在地下,也哭着,头发都蓬了。秋鹤、伯琴赶紧出来劝解,鹣儿、金儿也来劝,方分开了。伯琴把张妈妈搀下楼去,仍旧给他四十元,命金儿送他到小房子里去。伯琴再回楼上,燕卿已被秋鹤低声下气的求劝。停了哭,鹣儿重新和他梳头,伯琴道:“你也不必气,是前生注定的。今日介侯在大花园抛球,我和你坐了马车去招他。”燕卿摇摇首。秋鹤道:“他和你坐马车极好,你找不要气坏了,我还有事要回园,替你顺便叫马车去。”说着便走。伯琴也不留,说:“明儿午后,你把行李送来,不要忘了。”秋鹤答应而去。先和他雇了马车,然后回到花神祠吃了饭,把行李先收拾一回,方来寻韵兰。伴馨道:“他同珊姑娘采菱去了。”秋鹤便到月潭湖来,已是四点多钟。但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