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同柔仙盥漱了,不敢便睡,并坐在床上,把故事想出来,讲给柔仙听。又道:“十四日,韵兰派我们男客花神祠东院,你们在西院,不准混淆。恐又要似延秋榭赏荷的关防呢!”
  柔仙倦极不理,俊官接口道:“苏姑娘说在殿上可以大家玩的,不过东西院不能来往,以免烦杂。”莲民看柔仙双眼微饧一回子,身子一晃荡,恰恰倒在莲民怀里。柔仙身子瘦弱,轻细玲珑,莲民捧了起来,命俊官替他脱衣解带,伏侍他睡了,俊官叹息而去。莲民闭了门,也登床安睡。柔仙到了三四鼓方醒,嚷要喝茶,莲民倒给他喝了。柔仙觉得骨节疼痛,莲民给他细细抚摩。这夕的缱绻恩情,或笑或啼,真胜寻常万倍。次日午后方得起身。俊官道:“韩爷差人来催过了。”莲民向柔仙安慰一番,急急回到采莲船,秋鹤已替他把行李都搬到花神祠东院了。莲民便又过来,到得东院,看见秋鹤同着莲因、佩镶,正在挂单条书画呢。见他来了,笑道:“你好自在,也没见到这时候方才起身。”莲民告谢了,笑道:“我是仗着秋鹤的交情,谢你这位女孟尝,这回子也不能请你们了。”佩镶笑道:“你同我们做的像还没谢呢!入座这日,我姑娘另备两席送到你东院,请你坐首位呢。”说着,柔仙也走过来,众人看了柔仙,觉得总有些形容惨淡。柔仙是不爱打趣的,众人也不同他说笑,只问他为何这个样子。莲民把昨晚被责之事,告诉一遍。众人都替他不平,秋鹤道:“我看你们两人,总要成了连理枝方好。”
  柔仙道:“连理不连理,我们老货要五千元呢,叫他五百元,也取不出!”莲因道:“也是同我当初的老东西一样的。”佩镶道:“他要五千元,断不能依他五千元的!”莲民道:“先前曾有三千元之话,最少仍旧,此数也难筹措呢。”秋鹤道:“可惜韵兰近日因造了花神祠,手头都枯索了,若无这件工程,他的力量还能帮助。”佩镶道:“你要成全他两人,我有一法。现在知三、芝仙都去做官了,你可以请燕卿写封信给知三,请文玉写封信给芝仙,你也会同了写去。再去劝劝兰生几位朋友,各助若干,便可成功此事了。”莲因道:“果然是一条计策,但恐不能得到五千。”佩镶道:“且有了若干,再说,就是柔仙嫁了莲民,即使俭省,也须要千金之利,方可敷衍。这是善后之计,最是要紧的。”秋鹤道:“我想这件事,无论姓马的肯不肯,我们给他五六百元,不算少了。肯便肯,不肯,只得请子虚之官势,发堂择配,抑勒从良,你道如何?”莲因道:“虽然也是一说,我想若能多筹若干,除了善后之事,就多给他几个钱,苟其无可如何,只得下此毒手了。”柔仙莲民听了这些话,自是感激。佩镶道:“这件事就托秋鹤,得暇先替他去筹款罢。
  但事宜秘密,不可给老太婆知道。柔仙回去,原是照常,也不好说起。”柔仙点头称是,几个人谈妥方各散去。从此莲民住在东院护翠轩中,另有一个仆人,替他看屋,就是莲因那里拨来的香公。莲因住在西院,因偶动凡心,知道尚有半载孽缘未满,所以死心塌地守了,也不去坐关参禅,等到了满期再行用功。终日惟与玉成论论禅理,倒也自在。
  到了初九重阳,大家在此花神祠聚会,演礼一天。过了重阳,初十日,先是浙江开榜。十一日,正是江南发榜,顾府上殷勤望榜,阳府上的双琼小姐、绮香园里的叶佩镶也不免关心,兰生倒也不在心上。岂知等到天明,了无信息。松风、水月到电报局去听信了,尚未回来。听得远远里一片锣声乃是别家中式的欢笑声,贺喜声,历历可辨。这夜兰生住在衙门中,静安寺许大人等了好久,不见报来。心也死了,遂上床安睡,一觉竟到天明。这里彩虹楼洪素秋也替兰生、黾士望榜,到十二早,忽然六七个人,鸣着锣,吹着号记,撞进绮香园,到彩虹楼来。
  佩镶知道兰生中了,心中大喜。告诉了韵兰,韵兰也替他得意。
  佩镶先赶到彩虹楼,路上逢着几个报子,又报到绿芭蕉馆、幽贞馆去了,佩镶这一喜非小,不但从此终身可托,兼之姊妹姑表门前,也可说得嘴响。因向最后一个报子问道:“顾少老爷中了第几名?”那人也听不清楚,只管走说:“是老爷中了,我们园里报了,还先要到静安寺。”说着已经走远,佩镶想道:难道他家里反没去报么?究竟不知中在那里?我到彩虹楼便知道了。于是从花神祠后侧一径向北,只见还有几个戴了暖纬帽的,立在那里,大约是争赏。碧霄同玉田生及兰生的母亲吉田氏,倚在楼窗中笑着,向佩镶招手,嘴里不知说什么。佩镶想道:儿子中了举,母亲自然得意了。这回子我必须同他叩一个头道喜,才好。又想道:倘然别人替他道喜,也叩头还好。
  若别人道喜,并不叩头?单是我一个人叩头,倒是无私有弊。
  碧霄是嘴快的,或加上一声说笑起来,岂不羞死!仔细一想,倒不如不见二太太也罢。但是已经被他看见了,这时候心中忐忑,欲上不能,欲下又不能,只得上去拌得他们说笑我一场,我便逃开便了,乃信步上来,那报子又得了钱下来了,佩镶又问他少老爷到底中在第几名,报子看了一看佩镶笑道:“上边有报条标在那里,你去看罢!”佩镶不再问,走到门口,见一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