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廿一,到各处去辞了行,秋鹤更觉不忍相别。无如军务匆匆,终须割舍。到了廿二,大家送他上船,冶秋只得去了。素秋忽忽不乐,秋鹤无聊,到韵兰那里来告诉离别的悲苦。恰正莲因也在那里,因叹道:“人世劳劳,聚必有别。他自今以后,倒解脱了,即看我和你离合几回。现虽合了,终久必离的,就是你和灵妃十分的要合,可知缘到了,自己也做不得自己的主。”韵兰笑道:“不过梦中闹鬼,你真个称起我灵妃来了。”莲因道:“梦即是真真偏是梦,世人不知这个缘故,把他颠倒差了,便生了无数的烦恼,何苦呢?”秋鹤道:“虽然如此,到底看不透的。”又道:“我看冶秋、碧霄,虽是英雄气,刚才我看他二人离别的情景,毕竟冶秋舍不得碧霄。”韵兰笑道;“你看他待素秋、待碧丫头两个人谁好?”秋鹤道:“我也看不出来,大约彼此各有情缘的。”莲因笑道:“我同韵兰妹妹都在这里,向来听得你说我嫁了人,你便绝迹章台了,可见你的心专一为了我,所以绝迹的,后来我做了姑子,寄这个发髻来,你又为了我痴起来,看你的悲欢离合,大都为我一人,你与韵妹妹是没有这些笑话的。我现在要问你,我是不能从你,韵妹妹恐也未必能从你,但是你的心上眼前,到底爱谁服谁?
  你可从直说!”秋鹤道:“我爱畹香,服也服畹香,你已经是姑子了,吐弃红尘,还有什么好处?再到色界来,不过也能同我们长聚最好。”韵兰笑道:“你的话也太偏,莲姐是你的旧好,我有什么折服你的好处么?”秋鹤笑道:“我自己也说不出,俗语说的,痴心男子负心女,我恐怕是痴心不过,望你将来不做负心女就是了。”莲因笑向韵兰道:“如何?现今妹妹好把这只痴鹤受领了。”韵兰笑道:“要是替我做。。”说着又咽住了,秋鹤笑道:“果是梦里的那个,倒还算是仙禽呢!只恐还修不到,非但死后成空,生前也有些枝节,便够受了。”莲因道:“情缘总是有一定的,用费则短,用俭则长,我当初到太原,何尝不是时时刻刻念着他?便是做了姑子,还不能忘情。一到船里看见他这十二首诗,我的心都碎了。巴不得立刻见他,把我的身体叩首奉送,方不负他爱我的意思。岂知一梦之后,顿时悟透,各人有各人的,不能先后一律。譬如没得幽贞馆,秋鹤心中这一团挚爱,无处寄托,见了我,自然仍旧交给我。现在已经交给了幽贞馆,被幽贞馆勒啃住了不放,我的缘自然淡了。这也是天定的,丝毫不能勉强。”说着,只见佩镶领着喜珍、雪贞进来,大家立起让座。莲因是未经见过的,彼此见了礼,通了姓名,韵兰笑道:“庄奶奶同姑娘不回去了么?”喜珍道:“哥哥走了,母亲、嫂嫂冷静,叫我们多住几天回去。
  后天又是诗社了,我们还要观光呢。”韵兰笑道:“闻得雪姑娘的诸姑爷新点翰林,请假归娶,快要回来了。倘然雪姑娘嫁了去,我们这社里又少了一个。”喜珍笑道:“要秋后迎娶呢,听说诸姑爷要托人在上海买房子,倘然买定了房子,倒是聚长久了。”韵兰道:“这园后公馆间壁一带住屋,我因预备花神祠公产,要把他这六间头三进买来,已命兰生那里的帐房胡师爷去说了,大约便可成功。他西首还有三开间两进两厢的一个宅子,要想卖给我们,只要五千金,可以得了。你何不同伯琴说,叫他去问问?”喜珍点头,因笑道:“不用问伯琴,只问这位新奶奶要不要?”雪贞啐道:“罢哟,我们来谈诗社的事,你们倒嚼起我的舌来了。”韵兰笑道:“你莫忙,我已拟定了延秋榭四席,他们男客请他到寒碧庄去,大家分了界。我们不许到他们那里,他们也不许到我们这里,违者议罚。我们须大家早到,晌午十二点钟开席,席散荡船,船里备着好茶水果攒盒糖食干点之类,随意用些。下船时节,大家拈了题,到了船里,随意做诗也好,玩也好,不过荡桨完了,总要交卷的。一面交卷,一面登岸,就派兰生、知三两个人在采莲船誊录。誊好了编号弥封,送到寒碧庄共同评阅。他们上半日荡浆,预备了两席。”
  喜珍笑道:“这个天气,总要清洁些的菜肴方好,况且素秋嫂子吃雷斋素。”莲因笑道:“我是长素。”韵兰想了一想,说道:“完了,这个倒没有想到,现在六月里吃斋的很多,不是雷公斋,定是观音斋。”秋鹤道:“观音斋十九二十日就开了。”雪贞道,“也未必一定,我也是观音斋,要到廿五六里才开呢!
  雷斋总要月底才开。”韵兰因对佩镶道:“你速去写个小启,知照众人,请他们如要进雷祖香,可于廿三日进了,廿四日好早来,或者廿五再去进香。廿四是一定要早到社里,不准去进香的。这日的席面通用素菜,你就同阳姑娘商量去。”佩镶答应着去了,莲因笑道:“你们看佩姑娘倒忙呢。”秋鹤笑道:“诗社的提调不忙,谁忙?”韵兰道:“还有一说,当日曾说素雯、凌霄、马利根、小兰几位姑娘要人代枪,现今我想这个倒也可以不必。谁能做,便做,不能做,便罢。本来是玩意儿,若把他当了寺政一样办理,三年必定要岁考,须办一本卷的,这就俗极了。就是不能做,也由他自便。”喜珍笑道:“这么着,真是宽大之政,我就可以赖考了。”韵兰笑道:“是又不然,我们能哼总要自己哼几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