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槎桠偃蹇。树林尽处山石嶙峋将海隔蔽,想道我曾经出洋,到过东海,怎么不见这等地方?迟疑间,似闻哭声一片,仔细一看,好似长崎的佐贺岛,有大桥一条,只剩两堍,下边黑茫茫急水,深不可测。对岸黄沙漠漠,流火融融,烟尘乱飞,不可向迩。又似不是佐贺地方,遥看有女子一群,临河哭泣,再一看时,原来有大蛇恶兽追这一群女子。幸亏一排密树掩隔,蛇兽一时追不上来。兰生惊想:这些姑娘,为何跑到这个地方玩?我又不能去救,这便如何?正在着想,听得后面人声,回头看时转出一个和尚,领着一个年少书生,和尚大喜,向兰生道:“你也来了,快些去救历劫花神。”
  兰生看和尚虽极腌躜,却慈光可挹。书生一片愁容,遂无暇问其姓名,跟了便去。那里能渡到对岸,只见书生取出一柄尖刀,自己破开胸膛,挖出一颗赤红的心掷到水中,兰生大叫道:“人不去救,自尽有什么用?”和尚、书生均说道:“你自不去救反来管我们?”忽见一颗心在水中变了一朵极大的青莲花,同小船一般,泛近对岸。书生负痛泅水,扳登花内,那些女子都跳到莲花上来。书生一一援手,第一个女子丰面修容,第二个双眉清秀,第三个婀娜可怜。书生创口的血只管冒出来,兰生见了大为不忍。也就袒了衣要想去救,忽书生脚力一松,倒入海中,随流去了。和尚、女子大声呼救,兰生也叫:“快救快救。”
  听听有人说道:“心肝,不要慌,明儿请医生来救就是了。”兰生忽然醒来,出了一身汗,乃是梦中许夫人在床边叫他,而女子哭声尚在耳畔,遂定了一定神,自想噩梦奇怪。霞裳也起来问什么,兰生摇头说:“没什么,不过梦呓。”因要了半杯参汤吃,便道:“母亲同霞姊姊还没睡么?天明了,快去睡。我出了这汗,大好了。”许夫人、霞裳听他言语清楚,自是欢喜。天已大亮,也不去睡了。赶紧梳了头,洗了脸,大家都已起身。
  顾母先赶过来,看兰生业已退凉,心中方慰。许夫人把鬼叫的事密禀顾母,顾母点点头。忽兰生嚷饿,霞裳因服侍他吃了一小碗燕窝粥,又要嚷,起身说:“医生也不必请了。”顾母叫他再睡片刻,兰生大嚷不肯。于是霞裳服侍他穿衣起身,头上包着巾子,戴了风帽。顾母吩咐不许到外边去,只许在堂屋里走走,避风要紧。又见霞裳服侍颇有心腹,就拨给服侍兰生,管理衣服饮食。夜间睡卧,代为掩被。又当面吩咐兰生要听霞姊的话,又谕霞裳要尽心伺候,后来自有好处。倘兰哥和你强,你来回我,你也不许替他遮饰。二人唯唯。心中自是愿意,顾母的大丫头缺,将许夫人处的中等丫头名春喜的补了。顾母回房,因兰生无恙心中稍释。
  午后,叫许夫人、珩坚去商议隔夜见鬼一节,珩坚道:“我早已说过,此宅我们已经住了二三十年向来吉吉利利的,现在不知何故有鬼,必是阴气太盛。况兰哥儿昨日又遇着这件事,不可不防。若上海新屋能够早完,我们何不早搬进去呢?”顾母道:“我也这么说,听得顺唐日日催工,洪舅子又很妥的。
  我们这个装修信寄了去,若肯赶紧,半个月都舒徐齐集了。我们士贞不知何意要到明年正月才迁移,糊涂到这么着。更且里面的小花园是人家让割下来的,又不用修、就是要修,我们先进了屋,等他修也使得。”许夫人道:“虽住在这里,勉强过冬,到明年终是一搬。”珩坚道:“今年若要搬,须先通知老爷,一面寄信给胡先生,叫他多招工匠赶紧修理着。半个月内需要完工,我们方可以择期迁去。”顾母点头道:“你今就去写信,照我意思十月中必定要走的,写好了就寄。”珩坚答应便去写信了。二人又谈了一回,只见小丫头来回门上杨泰候示,许夫人道:“唤他进来。”小丫头去了一回将杨泰领进,向顾母、许夫人请了安,回道:“胡老爷、舒老爷从上海来,因大爷不见客,请老太太、太太示下。”顾母道:“你见过大姑娘没有?”杨泰道:“见过了,大姑娘正在写信,吩咐把行李起在东书房,两位老爷就住在那里,又命我到上头来回。”顾母道:“我正要见他,你先去和他说。”杨泰去了,顾母换了一件衣服,云锦扶着到东书房来。
  原来胡顺唐因士贞汇来银十万两,亲自送来。恰值舒知三也要望望太姑母,所以一同起身。那知三,名家泰,安徽人,是顾母的内侄孙,已捐职,以知县在江苏候补。舒太君出去见了,请安问好的套话,自不必说。知三又进来见许夫人,望兰生的病,珩坚小姐也出来相见了。大家谈起搬家一节,知三道:“新宅子现在只有门窗栏杆未好,油漆都已干了。大约出月中旬通可以告竣。黾士又是精明不过,不肯叫他迟误。不知道表姻丈何以要明年迁移?”许夫人道:“老太太已经定了十月迁去。”珩坚道:“我检通书十月廿七最好。”兰生道:“这么着,我们就是十月廿七迁移。横竖房子多,连寄娘一家也一齐迁去,省得两地分开,牵肠挂肚的。”珩坚笑道:“你又呆了,他们为什么迁?就是要迁,也未必肯同我们一起。”许夫人向知三道:“你阳家没有去过么?他们均新回来,你该去望望。”知三笑道;“他过上海,已经叙过了一回,匆匆得很。此番本来要去,因先到此间,停一回再去了。”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