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道:“你就看出他俗气,在众人面上也不说的,‘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以大觉而后知其大梦也。’就是这个意思。”
  黾士道:“我书上看见一等人有大来历,有大智识,其初必有大糊涂,大放纵,然后有大悔悟,大解脱,这是何故?”湘君道:“这等人混于世俗,都是一片婆心,疯疯颠颠,真是清清醒醒,故一旦贯通,立地成佛,老子说得好: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这个微明就是大智慧呢。”说着,只见仲蔚已抱了宝剑来,双手捧交碧霄,碧霄笑道:“我给你做一个捧剑童儿,好不好?”众人道:“快舞吧。”韵兰道:“这屋里还嫌小,可到延秋榭台阶上去?这一块地又大又平,我们通到延秋榭屋里看。”知三道:“好,我们索性吃了饭去,也不用喝酒了。我们走后,叫他们撤了席,回来喝茶。”韵兰道:“也是。”
  伯琴本来还要喝酒,因要看冯姑娘舞剑,也只得罢了,就命端上饭来,大家吃些,漱洗已毕,韵兰早命佣人龙吉在那里点了两盏电灯,照得四处通明,仲蔚携了佩镶,黾士携了小兰,知三携了珠圆,介侯携了玉润,伯琴携了湘君,一齐到延秋榭来,立在里面。碧霄把身上结束一回,把双剑取来挂在腰间,笑嘻嘻的到台阶把剑拔出鞘来,右手拿着,那剑鞘插在汗巾里面,整了一整,然后两手各执一剑,做了一个四门手势,然后舞起来。看那碧霄笑容可掬,后来面色渐渐端庄,这个剑一纵一横,一上一落,初起还见剑光分明一闪一隐,既而渐渐难分。
  碧霄的面孔身体渐渐迷糊,后来便但有一团白光,异常明亮,碧霄已隐在光中,全身通看不见了,众人大家喝彩。正在喧哗,忽听瞎然一声,大家吓了一跳,但见这团光随着声音,如电光一般,飘然从空滚到对岸,迅捷异常,仓卒不见。只听碧霄在九回廊里笑道:“各位明日再见,我归去也,老二也早些回去。”
  说罢寂然,惟弓鞋阁阁之声,由近及远而灭。众人无不惊异,韵兰命园丁灭了灯同大家归屋。坐定,介侯道:“这是仙人了。”
  伯琴道:“我看书上说红线隐娘,怎样的奇术,我总不信,算他是造出来的,谁知真有这等人。”黾士笑道:“妹丈的剑也算好了,我前几年看他舞过的,那里及他。”友梅道:“我也从没见过。”知三道:“恐怕他已经半仙了,混迹在青楼的。”湘君道:“你们不要这样乱猜乱疑,少见多怪,他交代过的不许告诉人。回来嚷出来,外面知道了,说他妖妄惑众,生出意外的是非来。他知道你们传出去的,你们就吃不了呢。”仲蔚道:“你们不叮嘱,我们到要外边去讲讲,今说明了,我们那里敢多嘴呢?”韵兰笑道:“恐怕知三、伯琴嘴快,我看他两人最喜说话的。”知三笑道:“你放心,捉狗起来,大家怕的。”说得众人笑了。韵兰命伴馨替大家倒了茶便各自喝着,又命小丫头玉润立在旁边装水烟。仲蔚道:“黾士你把这个票交他。”黾士就在身边取出一个小皮囊,检了一检,取出六张汇费票交给韵兰,笑道:“这是七十元的票,今日太费你心,不算谢你的,你去赏赏各位姐姐吧。”韵兰笑道:“何必呢?你收回了。”黾士道:“你不用推了,那谢姑的六元也烦你开销了。”湘君笑道:“何必要紧?”仲蔚笑道:“跳井的事已完结了。”湘君道:“《红楼梦》倒熟呢。”韵兰道:“既承厚赐,我不受你们是不安的。”就唤佩镶收去,归好了,你领小兰、珠园来谢谢。佩镶就收了去,一回儿大家花枝招展的出来各人门前告了一个谢字,到又谦让了一回。知三笑道:“求小兰姑娘同各位姐姐大家坐在这里谈一谈。”珠园笑道:“我还有事呢。”说着就去了。
  小兰等大家坐了下来,挤了一座。伯琴笑道:“今日之游,也算畅快,到做了两出把戏。”湘君笑道:“碧霄将来进了园,你们只常带一个厌物来,把戏还要多呢?”知三道:“这个菱茭的典故还没讲完,请苏学士承上文罢。”韵兰道:“我看见《湖湘风土记》上头说‘两角为菱,四角为茭’,我们江南地面通是种茭,有小有大,有白有红,有长刺,有无刺,一时也分辨不来。我曾定他一个名,俗名红菱的,我名他红??,最小壳坚刺锐的,名曰?e,园角的名圆?M,大的名馄饨,茭中的名?Y,同荷一样,有角名?X,那菱多出于江北,多不知道,不敢定名。就是这芡也有三种,一种叶底嫣红开花绿色的最为名贵。”湘君道:“西方功德池里也有一种芡,王母采取,馈列洞神仙,食之者生大智慧。”介侯道:“东方绮香园里的芡,苏姑馈列位客人,食之者生死缠绵。”韵兰微微一笑,黾士道:“可惜没得船,若莲花盛开的时候,在那里荡浆,从浮玉桥进港,过斜桥,到月潭穿虹影桥、流霞桥、小红桥一带柳堤,到也有趣。”韵兰笑道:“你不要忙,到夏天你们来避暑,我请你们坐船。”介侯道:“现在船呢?”伴馨笑道:“在寒碧庄后间有两只呢。”仲蔚道:“真是想得周到。”友梅道:“那寒碧庄去避暑,操操琴,到是好所在。”介侯道:“在耕云小筑种种园圃,作一个农隐,何尝不好?”佩镶笑道:“二三月里到闹红榭去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