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时繁华阔绰,声势煊赫而已。若欲详述起来,恐怕看书的人讨厌,只得一言交代。说到了坟上各亲友男女纷纷祭奠,把珩坚累得力尽筋疲。所有送葬的,直等太夫人的棺入了殡宫,拜祭一番,方才回来。那几个至亲近族留了一夜,也就回去。
  惟士贞夫妇同二夫人兰生留住三夜,方才回家。珩坚家中有事,次日,先就坐了中轿带一班丫头回来。一路驱逐闲人,自不必说。接连就办着喜事,下文再表。如今要把知三、伯琴、介侯、仲蔚、黾士几个人在新年里顽兴补述一番了。
  当顾府七丧中忙的时节,各人也去帮帮,闲了便在租界顽顽。知三从初十起到苏州金陵贺节,初十以前却是闲的,也就同几个知己叙叙。那正月初三是伯琴、仲蔚合请年酒,初四日介侯请酒,初五日黾士请酒,这是新年的俗例。亲友往来,在这几日真是困于酒食。初五这日,黾士请酒,散席之后,客人都去,伯琴、蔚仲、介侯三人谈天。伯琴道:“你们看见可怜生拟定春季的花榜么?”介侯道:“我还是去年在令弟那里看见的抄本。”伯琴道:“现在已经刻好,去年我在王姓那里也先过抄本,这个第一名苏韵兰。赞得他这样子好,我总不信,这个人向来未曾听得。有的说从京里来的,有的说从扬州来的,究竟莫名其妙。”黾士道:“说你曾同姓王的去过,到底见也未见?你且说说。”伯琴道:“真真气死,姓王的也是听来的。说这位苏姑娘天仙化身,怎样标致,怎样多情,才学又好,地方又好,我给他说得没了主意。”仲蔚道:“他住的绮香园,闻说是一个武员的,怎的送了他?”伯琴道:“这也不管,未可知也,有了钱买的,或者有交情送的,不过世界上有这等姑娘,怎么好不见呢?我就同姓王的到那里,有一个小丫头出来问了姓名。”介侯道:“何不直闯进去?”伯琴道:“他园门里客位间贴着一张条纸,说爷们驾到,如并非素识,亦无熟人同来,请在此坐等,通了姓名,再行请入。你想这个青楼中学了衙门的规矩,已是不近人情,倒也罢了,岂知告了姓名,我们在那里坐了一回,小丫头出来说:二位爷我家姑娘不认得,现有见客例单一纸在此,请爷示下。我就将纸单取来一看,上写着:儿系良家有夫之女,屈志卑贱,实非素心,只缘贫困之乘,稍贬坚贞之节。天下之大,不乏多情。噬肯来游,定皆上品。务求垂爱,鉴儿苦衷,或赋诗一章,或助妆十元。苟承挚爱,定许谈心。否则蒲柳之资,不能入赏。香园之大,妙选充盈,何必恋此不近人情者,寻欢而取苦哉?为此奉告,伏乞谅之。”仲蔚道:“倒写得这样曲折宛转。”伯琴道:“我看了这个,气得发昏,姓王的尚要送他十元,看一看,我说罢了,若讲挥霍,倒不在十元不十元,就是百元千元只要买个愿字,今他先要十元,同衙门里门包似的,人家就不愿。若说做诗,倘做得不合他的意思,仍旧一个不见,反给他考一考,丢脸。我所以拖了姓王的就走,真是晦气。”介侯道:“还是送他十元的好,不过没来由。”
  黾士向伯琴道:“我们今儿就去访访他,好不好?去年我说要同仲蔚去的,当初仲蔚不肯,说道你也去碰了钉子,我道是什么献丑,岂知你们因不愿意回来的。这回去好了,他要做诗,我就做。”介侯笑道:“你情愿给他考么?”黾士道:“这有什么要紧?况且我的诗虽不好,也未必是落第的。”仲蔚道:“倘是他要每人考起来,难道我们真正做了考生不成?”黾士道:“你放心,你这诗也尽管去做得了,还怕他不取?若真不取,就是欺世盗名了。”介侯道:“我来做一首去骂他,送了进去,我们就走。”黾士道:“这个不能,我们想打便宜茶园,你这么着就累我们了。”伯琴道:“罢哟,我的诗是不好的,你们三个去。”
  黾士道:“不妨,他要做诗我替你代做,好不好?”介侯道:“我呢?”黾士道:“你这才学还不是七步么?”介侯道:“我是不做的。”黾士:“且到了那里再说。”于是再三再四的约三人同去,伯琴道:“我今日不去了,就是吾兄弟今朝他号里接神,未必能空,要去明朝去。”介侯道:“也好。”于是大家约定了,到次日吃了午饭,黾士就雇了一辆马车去约,三人坐了,同到了那里,园门却是关上,叩了一回,方走出一个园丁来开门。
  四人进去,园丁笑嘻嘻的阻住道:“爷们是来看苏姑娘的呢?”
  介侯道:“正是。你进去说两位姓孙一位姓洪一位乔。”黾士道:“我们特地来的。”园丁笑道:“多谢枉驾,姑娘今早烧香去了。”
  伯琴道;“那里去烧香?”园丁道:“不知道到那里。”黾士道:“几时回来?”园丁道:“也不定,爷高兴等便等等。”伯琴道:“如何?又碰钉子了!”仲蔚道:“这倒不是钉子,但出了门也没法。”黾士道:“我们等一回也罢。”介侯初次不肯,黾士再三拖住,方到里面一间客座里坐了,到还精致。园丁送上便茶来,四个人谈了两三个点钟,仍旧不回。伯琴道:“你们伺候罢,我要去了。”介侯道:“我也去。”黾士、仲蔚也只得同走。
  伯琴向黾士道:“我说不要来,你一定要来,今儿你舒服不舒服?”黾士没得说了。介侯道:“我们到静安寺去望望顾家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