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走了一个客,一发好说那戏上的话。正是: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
  且说谭绍闻出了盛宅,单单迂道绕路而行。走了些小巷,跳了些菜园,曲曲弯弯到胡同口,三步两步进了自己后门。
  王氏正在楼下哭哭啼啼想儿子,猛可的见绍闻进来,既惊且疑,说道:“儿呀,是你?”揉揉眼泪,仔细一看,果是儿子。又道:“你上那里去了这些时?这是你爹爹不在了,你竟是要闪我的。”扯住衣襟,又放声大哭起来。谭绍闻因累旬受苦,今日归了自己窝巢,也哭了起来。冰梅、赵大儿、老樊婆闻声都已来到。双庆儿、德喜儿、邓祥、蔡湘也喜主人回来,齐到楼院来看。
  孔慧娘出的东楼,众人闪开,到了堂楼下,王氏仍哭个不住,声声道:“我守寡的好难煞人呀!”赵大儿、樊婆也不住的用衣襟子拭泪。冰梅只是把兴官推与王氏,说:“你叫奶奶不哭罢。”惟有孔慧娘通成一个哑子样儿。此非是孔慧娘眼硬不落泪,正是他识见高处,早知此身此家已无所寄了。
  王氏略住了哭,道:“大儿,樊家,备饭与大叔吃。”谭绍闻将近一月半光景,那曾有可口如意的饭来,今晚到家,才吃了个妥当。黄昏时,王氏糊糊涂涂教训了半更,各自回房睡了。
  次日日上三竿,谭绍闻方才起来。家中别无所忌,惟怕见王中的面。然到家半日不曾见王中,却又心中生疑。慧娘、冰梅面前也不好询问。赵大儿东楼取茶杯,谭绍闻因问道:“您家王中哩?赵大儿道:“他往河北寻大叔去了。”绍闻无言。
  要问王中因何上河北去寻人?这有个缘由。原是自绍闻去后,王氏着邓祥去南乡把王中唤回。王中详问了范姑子请写募引的情由,将范姑子具禀本县程公。程公问了,范姑子抵死不敢说出绍闻被张绳祖请去那一段内情,缘范姑子使了夏逢若转托银子四两,恐怕受贿情重。此是范姑子刁处。程公南阳公出,此事便丢的松懈。王中心下着急,无法可施。欲向地藏庵再访确信,范姑子堂上受辱,腹中怀鬼,把庵门用石头顶了,再叫不开。王氏叫写招子,张挂四门。王中细想,家主走脱,难说一个仆人敢写招子贴在通衢不成?且张扬出去,与家主脸面有碍,后日难以做人。此事万不可行。料定主人定是贪赌恋娼,必然不曾出城,遂检可疑之地,每日细心查访。
  一日,王中心生一计,叫来双庆儿说了。双庆儿直往张绳祖家说道:“俺家大叔,在此丢了一条汗巾儿,叫小的来龋”这是出其不备的好法子。怎知这张绳祖因盘赌逼走了人,且系程公取的儒童首卷,又怕弄出人命干系,早已嘱咐老贾以及手下人等,咬定牙说:“半年来谭相公并不曾到此。”话俱套通,所以答应双庆儿的话,上下俱是一色。双庆回来说了,王中就有几分不再向张绳祖身上疑影。
  若说在盛宅窝藏,已知会王隆吉去踪迹几回。况希侨这半年只是招募挑选生、旦、丑、末,不像留客在家光景。王中又着双庆儿细查夏鼎脚踪,却见每日在街头走动,他家里又不是窝藏住人的所在。王中胡算乱猜,做梦儿也打算不到亳州上,心中只疑偌大诚内,也是纳污藏垢之聚会。不得已,结识些平日不理的破落户,市井光棍儿,婉言巧问,想讨个口气儿。竟也得不到一丝儿音耗。
  忽一日宗师行牌,自河北回省,坐考开封。王中料主人必出应试。不料考开封一棚,亦不见绍闻回来。这王中才急的一佛出世,把少主人的生死二字昼夜盘算起来。无可奈何,竟每日街头巷尾茶栅酒肆中,如元旦拨勺听静一般,单单听个话音儿。
  一日在府衙门街经过,见一酒馆内有两三场子吃酒的。王中心里一动走了进去。要了一壶酒,擎着杯儿听人说话。又见一个背包袱的进来,有一场子吃酒的都起来拱手让坐,一团儿坐下。说了一阵江湖上套话,那人忽道:“我前日在河阳驿,见了一宗拐带人命事。”只这“拐带人命”四字,把王中吓了一个冷战。欲待上前去问,却又苦于无因。只得倾耳细听。那人拍手扬脚,一面吃酒,一面说将起来:“这宗命案,是有两个拐夫伙拐了一个女人。两个拐夫,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轻些。到了河阳驿,那年纪大些的硬把那年纪轻些的勒死了,挂在一棵桑树上,像是行客失意自缢模样。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恰被乡保撞见,拿住禀了那县里老爷。老爷验尸,轰的人山人海来氯说那年轻些的拐夫和被拐女人本是奸情。”王中听到这里,心中更加起疑。便提壶酒儿来到桌前,说道:“我看这位老兄,通是豪爽。我敬一盅。”那人道:“不敢讨扰。”
  酒馆中半酣的人,好的是朋友,大家就一齐让坐。王中移坐在一张桌子上,又叫酒家添酒。再斟开时,王中笑着说道:“从来刁拐女人,多是年轻的。老兄先说那吊死的人,有多大岁数。”
  那人伸了两个指头儿说:“不过二十内外。”王中道:“老兄没听的人是那里人?”那人道:俗个被拐的女人,像是黄河南,咱这边那一县的人。人多,挤的慌,也没听真。”王中道:“尸场上,你没见缢死人穿的是啥衣服。”那人道:“像是衣帽齐整。皂隶皮鞭打,谁能细看。”王中心中有事,此时便如坐针毡。又问道:“此是几日事?”那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