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狄仁杰上疏力谏,诘问则天:李氏祀庙岂可附祀武氏?则天览奏,微笑道:“狄卿何以有此迂腐之见?从来女生外向。岂有祖庙中附祀外姓之理?”狄仁杰匍匐金阶,叩头奏道:“陛下之言,甚为卓见。但不知将后武承嗣立为太子,陛下万岁之后,果得附祀祖庙否?”则天恍然大悟,暗道:“我事弄差了,狄仁杰果然厉害。”但是,怎样方可回答,一时语塞,停了一会,勉强说道:“卿言甚是,朕明日下旨,缓议立嗣之事。”当下则天退朝。
一众胆小的忠臣,没一个不佩服狄仁杰,皆赞道:“这才是执干戈以卫社稷之臣咧。”又有一班则天的心腹,背地说道:“偏偏狄仁杰会言,把皇帝一时弄得语塞。”又有一个道:“我看狄仁杰头脑,这一来保不稳了,皇帝包管见怪,你看明日旨下吧。”
谁知次日则天降旨,一道缓议立嗣,一道升狄仁杰为同平章事。满朝固议论不一,而仁态自此也就有了暗谋匡复唐室之心,却不见丝毫痕迹。则天看他倒甚耿直,也不敢再去害他,反转很为倚重,无论什么大事,多半言听计从。仁杰晓得则天的脾气,哪里又敢冒犯于他,所以君臣相得,原来其中有了这个缘故,无怪乎后来匡复的功臣,仁杰居在第一呢。正是:
涵养功高盖宇宙,中流砥柱扭乾坤。
要知狄仁杰究竟怎样谋划,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秘密室忠臣议大事 控鹤监小竖叹前车
话说狄仁杰心想匡复唐室,其时访得一人,最可共谋。此人姓张名柬之,老成有经济,先为洛州司马。仁杰暗同计议,柬之见了仁杰,心中大喜,秘密室中,柬之向仁杰道:“公之意,老朽久知。”吾固晓得大唐天下还有奄奄一息之气,仁杰无如孤掌难鸣,今得公帮助,实为万幸。明日上朝,定竭力荐公。”从此过了一月有余,张柬之果由洛州司马升为秋官侍郎。
一日,柬之向仁杰道:“天下大事,大皆入你我掌握,如今事不宜迟,须早定大事方好。”仁杰说道:“羽翼未除,太子在外,犹未可妄动也。”柬之道:“此言甚为有理,那先修密书到房州,暗约来京。庐陵王必不忘祖宗,岂不愤然兴起?后再结好御林军,铲除党羽,公道此策如何?”仁杰道:“最妙。”
刚刚事有该应,其时周明堂忽遭天火。御医沈南()见幸于则天,暗地卖弄本领,因此,薛怀义不免宠衰。仁杰道:“贼秃而今可除矣。”却巧有故人吉顼与张易之、张昌宗同为控鹤监供奉,仁杰密语吉顼,称周明堂火是薛怀义妒沈南()所纵。吉顼随告诉二张,易之果语则天。则天大怒,骂道:“贼秃这还了得!大家居然也会争风,实在不成体统。”当时就想废去正宫,暗道:“事体不要弄错了,反而有变,不如如此如此,最为完善。”于是使人殴杀,怀义若在鼓里,哪晓得则天心事。一天出宫游耍,日暮方归,甬进内宫门,但见里面刀斧手,凶凶而出,怀义正待开口要问情由,说时迟,那时快,早有一名刀斧手走上一枪,刺中怀义咽喉,登时一命呜呼,到酆都城抢物去了。
狄仁杰得了这个消息,真个喜出望外,暗请吉顼庆功,并商议匡复的计策,吉顼说道:“我亦有此意久矣,但不可暴动,若是暴动,恐怕就要败事。如今必设法将庐陵王召回,方可举发。”仁杰道:“此言极其不错,足下若能奏效,诚万世莫大之功。”吉顼别了仁杰,回到控鹤监,思之至再,苦无计策可施。这且按下不表。
却言张易之、张昌宗二人,自闻怀义暗杀身死,心中也有些惧惊。俗语说得好,“兔死狐悲”,真个一点不错。忽一天,二张在控鹤监里无事,因为心绪不宁,未免借酒浇愁,恰巧吉顼来到,二张随也拉他坐下。吉顼并不推辞,三人便各饮了一盅,饮毕,二张忽叹息道:“不料怀义果然死矣。”吉顼被这一提,不觉计出心头,便问道:“坏义之死,二公究竟可晓得死于何人之手?”易之说道:“御医沈南()啊。”吉顼道:“错是不错,此中还有多少缘故,可谓怀义因南()而死,南()却没有杀怀义,原来杀怀义者不是别人,就是则天皇帝。”
二张道:“我们久已猜着。”吉顼也长叹一声,从容说道:“君臣之间,惟私思最不足恃,即如二公,虽邀陛下幸宠,倒也难免天下侧目,在下的愚见,为君谋有一良法。”谁知这句话,正打动二张的心事,二张连忙问道:“公有良谋,何不告我。”吉须说道:“古人言得好,叫做明哲以保身。眼前正有一绝大的功劳,倘然成功,两公足可自保,否则祸不旋踵,怀义之前车可鉴矣。”易之、昌宗听了吉顼之言,毛发疏然,急急说道:“眼前有甚功劳,请公明以教我。”吉顼说道:“方今天下,万民未忘唐德,主上春秋已高,二公何不劝召庐陵王
回宫,以慰人望,如此岂徒免祸,且可长保富贵矣。”二张听了这话,心中万斛愁恩顿然抛在九宵云外,各自暗道:“此事易之。”说着当下昌宗三人举杯畅饮,一齐都到了酒意三分,方才罢歇。自此二张有计在心,思呈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