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逖生因叹口气道: “好危险呢,我也因卫默生与我夺那美人之故,险些身遇不测,幸而当日遇着你这个恩人,方才得免于难。但是我由此见机,才知道天下的尤物,简直是个祸水。所以我从那一日起看破了,便避到这姑苏地方来的。但心里终有点恝置不下我那美人。如今落在这凶人手里,不知道他的性命,也可保不保呢。”陆位明道: “我也是为着这个,放心不下,早想去望望你那个心上人,却恐卫默生在那里不方便,也就没个方法。又怕官府捉我,我便投入教会里去,却好这教士,乃是个老侦探,他很爱我的侠肠,便授了我这个易容术,教我帮助他做侦探。我自得了易容术之后,便扮做个卖花婆子,往你那心上人的家里,好客易得个机会,才把你我前后的事故,告诉了他。可怜你那心上人,自你绝迹之后,他竟被卫默生玷污,以至今日,他说本待早死,但因为不知道你的消息,死了又不瞑目,所以托我必得找寻着你见他一面,他把心地对你表明白了,说便死也瞑目。我因可怜着他,才来找寻你的。此去便是回到故乡,请你与那美人一面,便算尽了我的义务罢了。”

  施逖生听了这番言语,如痴如醉,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月听远远的荒鸡乱号,其时已将黎明。忽闻船头上咳嗽声,两人便截然不语。静候半晌,不见别的响动,陆位明心里疑惑,钻出舱去一看,原来穆西儿已经睡熟在船头之上,晓风拂拂,吹动他头上的短发,鼾声呼呼。背上着了一天的露水,肩衣上露出一片黑痕。心里不忍,便推他醒来,道: “穆西儿,这风地下睡不得。你醒来,天明了,咱们开船罢。”那穆西儿才猛醒过来,口中答应,犹咳嗽不已。解维拔篙,但见旭日之光,已如一片红霞,照在远远之阳面臭。

  第五章 施逖生之敌

  距江苏省城,约四五百里有一个绝大的都会,这都会里面,有一个绅士。这绅士不是别个,便是陆位明口中所述,当日在森林中拿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要杀害施逖生的卫默生便是。这卫默生何以与施逖生有这种嫌隙?说来话长,倘不厌我絮烦,当追述其梗概。

  卫默生的有贝才,施逖生的无贝才。在这都会之中,都是占着独一无二之地步。财与才本来是个死敌,却偏偏的在这二人中间,又夹着一个爱才不爱财的绝世美人。又偏偏在这美人之上,又压这一个爱财不爱才的积世老虔婆。趣向既不同,而性情又各异。那美人的心中,只有一个有才的施逖生;那虔婆眼中,却只有一个有财的卫默生。若使卫默生竟爱上了那虔婆,倒也是芥珀相投的了,却偏偏又爱上那爱才不爱财的绝世美人。这美人的名字,叫柳非烟。那柳非烟的一心一意,却只在施逖生身上。任你卫默生是个招财童子转世,他也不把他瞧在眼里。有时老虔婆问他的主意,他早也说愿嫁施逖生,晚也说愿嫁施逖生。若提起卫默生三字,他便连个老虔婆也不认他做妈了。你说这个柳非烟的心性儿,可是老虔婆耐得的吗?幸而那老虔婆是靠他做摇钱树的,不敢把指尖儿去弹他一弹。只有指唆着卫默生驱逐了施逖生,好教柳非烟死心踏地,搬运卫默生的资财。但是卫默生也乖巧的了不得,当初很利用着施逖生,总说是因为有着施逖生,所以他不犯着多化费钱。其实卫默生虽是个财主,却是个悭鬼出身。那老虔婆本来不妨下个逐客令,把施逖生屏绝了,但是柳非烟的脾气古怪,施逖生在这里,他还肯帮着老虞婆弄卫默生几个钱;若是施逖生居然屏绝了出去,柳非烟必然与老虔婆拼死命,莫说不肯替他弄钱,只怕那一株摇钱树,也就此扑地倒死了。所以这卫默生也要博柳非烟的欢心,对于施逖生,也就不敢有拈酸吃醋的状态。那一日深林之中,以白刃相向的缘故,卫默生也出于不得已。因为老虔婆说施逖生要毒死自己,所以便成了个死敌。那里知道施逖生不死,那柳非烟的生路却从此得了一线之因。

  陆位明与施逖生本不是个旧相识,他替施逖生出死力,其实是替柳非烟出死力。柳非烟在幼稚时,曾与陆位明共读,非烟与之颇莫逆。不过非烟的文才高出位明之上,位明舍击剑游泳而外,别无他能,尝以武士道自居,早日也有娶非烟的意思,但非烟不属意于他,位明也就罢想。但是心里总爱他到了极处,只愿一生一世,能够非烟感他的情,朝夕聚在一处,谈谈讲讲,也就和夫妻一样。所以要替非烟找个情人,又和自己做个朋友,那就心满意足。后来看出施逖生是非烟的爱物,位明也就很自欢喜,极愿作成他两个,自己在中间做个两造的恩人,岂不很好。所以此来早与非烟计议定当,现在当施逖生之前,也就不禁倾吐。

  第六章 美满之希望

  施逖生方据篷早膳未毕,陆位明忽对着施逖生嗤嗤的笑个不止。逖生固骇异道: “你这人委实的有些奇异,对着我有什么好笑?敢是想起我前日被你欺弄的形状好笑吗?我问你,这船已经摇了五六天,摇到这里又停泊着不动,却是什么意思?”位明道: “逖生,我何尝是嘲笑你,我如今实是替你喜呢。你那心上人柳非烟,再迟六句钟,便欢天喜地的,到了我这船里,和你作对儿谈心,趁着顺风开到太湖凹里,人迹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