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已哈哈的大笑起来。

  第三章 青年妇人

  划刺一声,船里面忽然放了一片光明出来。施逖生坐在黑地久了,不禁眼光为之撩乱,瞳人里刺的怪疼。揉了一眼,举眼看时,那落腮胡已不知那里去了,对坐的一人却是一个青年妇人,满腔笑容的,放出娇声道:“施逖生,你不认得落腮胡,认得我吗?”施逖生益发迷惘,道: “这,什么意思?落腮胡诱我到此,其意何居?”那妇人嫣然的笑道: “落腮胡么,你当他冒充陆位明吗?你不信,你问问这落腮胡。”言已,那妇人忽然伸起那纤纤的玉手,手里握着一个罗帕裹成小包料,兜的向施逖生脸上打来。施逖生不妨有此举动,以为又是落腮胡的炸弹,不禁直跳起来。

  那一个小包料,恰恰落在施逖生的手儿里。施逖生觉着这小包轻如无物,打量是个空包子,欲持抛去不看,只听那妇人抿着嘴笑道:“你试打开来瞧了,你不打开,你始终也就如睡在梦里一般。不但你不耐烦,便那些看官们也不耐烦极了呢。”

  施逖生自在园中时,得此梦魇,神魂颠倒,恍惚迷离,以至于此刻,凡所遇之事,所历之境,悉属不可思议。及至此刻,已真是老大的不耐烦了。但这小包料既在手里,想来这里面,不定是包的绿气,就此熏死我的。若果然是绿气,一下子熏死了我,倒省了许多的懊闷。主意既定,便拼着死命,斗胆的把那手帕打开。不看犹可,这一看时,竟把个魄落胆碎的施逖生,忽地变了个福至心灵的乖巧种子,扑的向那妇人跪下道: “恩人,你莫怪我,我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我真该死!”

  原来,那妇人不是别人,便是那个落腮胡子。那落腮胡又不是别人,便是那施逖生的恩人陆位明。方才不是施逖生说陆位明是个少年,不是落腮胡,又不是个妇人吗?便是陆位明,用了易容术,既变了落腮胡,何以又变个妇人?岂不是陆位明有意作弄施逖生呢?这个问题,不但看官要问,著书的要问,便是那当局的施逖生,也忍不住要问了。那妇人不慌不忙,叠起两个指头,讲出一番话来。有分教一一依着水浒的体裁,此处应该诌上两句诗句,下底便接着道“且听下回分解”,这些体裁都是作小说的恶作剧,如今那妇人却能体贴看官们的意思,便毫不作难,对着施逖生,讲给看官们听了。

  第四章  怪客之来

  此时那船已停泊不动,仿佛已在一荒港之中,四边寂无人声,惟两岸草虫吆吆不已。那妇人正与施逖生并对着一条洋烛,慢慢地讲道: “施逖生,你须知不是我有意作弄你,我因为做了罪人,缉捕我很急,不能再把真面目教人看见,才变了落腮胡的样儿,因你不信,所以趁只黑暗里,又变了这个模样,本当早经打个火,教你见了我好明白。因这船还在热闹湖里,怕你大惊小怪的,坏了我事。我刚把那落腮胡包在帕子里去,却被你一手摸着,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幸而已在荒僻地方,还不妨事。如今你见了这小包里假胡子,对着我这烛光下的真容貌,你该明白了么?”施逖生此时已深知那妇人实是陆位明的变相,但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罪人,却倒底不明白他犯的是什么罪。因忍不住道: “陆君,你用这易容术遮人眼目,又口口说自己是罪人,却是什么缘故?此来却为什么事情?此去又到什么地方?”

  陆位明道: “这事难怪你不明白,我如今到了这荒僻地方,可以告诉你了。”因喊道: “穆西儿。”当见一个小厮,钻入舱来。陆位明道: “你到船头上留心看着,倘有人来,咳嗽为号。”穆西儿应着去了。陆位明才低声向施逖生说: “那日你在深林中,遇着那凶人卫默生时,他把那个明晃晃的刀子,逼着你。你拿着这手抢,不敢施放,倒反丢的一丈多远,眼见那刀子已是到你的头皮上了。我路见不平,才拾了你手枪,击中了他的手腕。他狂窜而去,你把这手枪便赠了我。嗣后我也不曾见你,你又不曾见我。那以后的事,自然不明白了。谁知卫默生被我一枪之后,他恨你到了极处。这日他集了许多无赖,在百胜桥下等着,希图结果了你的性命。却又鬼使神差的,把我不知不觉引到这个区处。我见那厮引着五六个人,伏在桥下,心里知道有些奇怪,便把手枪摸在手里,开了机关,也伺在桥侧看他待怎么样个举动。猛不妨背后有人,把个索子在我头上一套。我待回身时,早回不得。他那一干人,便蜂拥而来,把个巡捕灯向我脸上一照。我疾忙避过灯光,用力看去,那提灯的正是卫默生。他们既要置我死地,我也便不能再让他们。一枪一个,应手而倒。再回身一枪,我那头上的索子,忽地往后一坠,我也早倒在地下。急忙套出索子,远远地早见许多灯笼火把飞拥而来。我便扑身跳入水里,隐隐听得岸上人声嘈杂,中有卫默生的口音说: ”杀死五命的重犯,便是素来认识的陆位明。“我初意黑暗之中,卫默生必不致认得出我。及致听他指出我的名字,我这一急,几乎呼吸不灵,险把个河水一齐灌在肚里,直至岸上人声寂静,才游泳过一里多路,爬起岸来。逖生你想,那时节幸而不是个你,若是你,只怕早已化为异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