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仗林公先事预防,把挟仇的帮船分道而行,并且每段派有武职人员,带兵弹压,所以一路很平安的由横闸进口,行抵丹徒县境泊夜。不料常镇道派干役童茂,到船传唤王安福进署问话。安福自以为安分守己,跟着童茂到道台衙门。彦章传到签押房,向他问明姓名年岁,然后说道:“巡抚林大人有密札来要你,你到行辕中去候审罢!”说着派八个亲兵,把王安福解到林公行辕。林公升堂提讯,问过姓名年岁 籍贯,见他面貌很诚实,不像杀人凶首,便向他问道:“你停泊在竹镇集的当儿,为什么要把萧成记鱼行中的年轻媳妇杀死,连伤四命,苦主已在本部院案下告发,快快从实供来!”王安福听了这一番说话,如闻青天里霹雷,极口呼冤道:“青天大人在上,小民的船只确在竹镇集停泊过四天,至于杀死萧家四命,实在不晓得,这必是仇帮有心诬陷,恳求大人详细查察,以求水落石出。”林公又问道:“你们帮中水手人多,作兴水手们瞒了你干了这件案子,你至今尚未知晓,也是有的。”安福供道:“我们湖州帮人数虽然众多,过分凶悍的水手早已剔除,偶然和人打架是有的,至于持刀杀人,却向来从未有过;因为我们船上,不准有人私带刀枪,既无利刃,当然不能杀人。小民遭此诬陷,性命攸关,还求青天大人明鉴!”说时伏地叩头如捣蒜。林公吩咐带去,暂交丹徒县看管,俟查明案情,再行定夺。安福又叩了三个头,立起身来,跟着当差的到丹徒县奇监。林公饬差到竹镇集,把原告萧成记鱼行中的男女一并传来,与被告对质。萧金生就挈同母、妹,跟着来差渡江,到行辕候审。公差到签押房禀复,林公立刻升堂,一面饬提王安福到案,叫他假充看审闲人,站在堂下,一面先提原告金生上堂,问他案情。金生供道:“当时民人到乡间养鱼人家接洽进货,直到家中派人前来报信,方知父亲和老婆及两个伙计,皆于前晚被粮船水手杀死。”林公又问道:“如此说来你既未曾目见杀人凶首,状子上岂可任意乱写?”金生供道:“胞妹翠和在家亲眼看见,民人根据胞妹口述而写的。”林公命他退立一边,又提翠和上堂。林公见她修饰得妖妖娆娆,举止轻薄,一望而知是个轻贱女子,先向她问明年岁及已否出嫁?翠和照实供明。
  林公听她供称二十一岁,尚未对亲,照她的言词举止,老练异常,全然不像黄花闺女,就问道:“杀人凶首就算是你亲眼看见的,却又何从而知他是湖州帮头王安福呢?”翠和供道:“湖州帮船停在我家屋后四五天,小女子无意中询问帮头姓名,他自称叫王安福。”林公说道:“如此说来,你与王安福是认得的了。现在本部院已把王安福捉拿到案,此时亦在堂上,着你在观审人众中,去指明哪个是王安福。事关人命,非同儿戏,你须得仔细认清,如有妄指,须不稳便。”翠和就退到左边,把站堂执事亲兵及观审人逐一细看,只是摇头说没有!再走到右边,仔细打量了一回,也说没有!林公到此知道其中另有曲折,便先指一公差向翠和问道:“这个是不是王安福?”翠和注视了一回,答称不是。林公见王安福就立在侧首,就指着王安福向翠和问道:“这一个是不是杀人凶首?仔细认来!”翠和望了一眼答道:“益发不是了!杀人凶首只有二十多岁,光面无须,他是麻面乌须,年纪也老少悬殊,怎说就是王安福?”
  林公大怒道:“你和王安福见面不相识,何得诬陷他是凶首?从实供来,免受刑罚。”翠和连忙跪地供道:“小女子怎敢诬陷王安福,不过当日停泊在行后的那个帮首,自己告诉我他名唤王安福,后来看见杀死父亲的,就是那人,或者有两个王安福,也未可知?”林公就命安福与翠和对质。翠和只说这个并不是凶首,也向来不曾见过。林公道:“此人便是湖州帮粮船头王安福,经你哥哥将他告下,本抚就将他传到,他既非杀人凶首,不能拖累无辜。”林公就向安福说道:“现在准你无罪开释,且退过一边,少顷另有公事向你查询。”安福叩谢,退立一边。林公又向翠和追问道:“你是鱼行闺女,如何与素不相识的粮船水手攀谈讲话,通名道姓起来?此中当然另有别情,从实招来,免受刑讯。”翠和道:“因水手天天到行中买鱼,故尔和他接谈,才晓得他姓名。”林公笑道:“如此说来,你是在行照管生意的了!你们行中共有多少主顾,你可一一知道他们的姓名?好一个善于管主顾的女子,还不将过去真情从实供来。”翠和被林公如此一逼,弄得目瞪口呆,只是叩头。林公见她情虚,便笑说道:“你的父亲与嫂子虽然不是你亲手所杀,却是在你身上死的,故你实是本案的罪魁祸首,本部院已访察清楚,你再不把实在情形供明,叫你皮肉受苦!来,看大刑侍候。”两旁执事一声吆喝,大家揎拳捋臂,只待动手。翠和虽然老练,究竟未曾见过这种世面,早已吓得魂飞天外,面如土色,叩头说道:“大人开恩,待小女子实供便了。”说到这里,却又涨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林公明知她羞于自暴私情,暗想她究竟是个闺女,在法堂上理该留还她些体面,就向她说道:“你要替父亲伸冤,快把凶首的面貌详细供来,共有几个人动手帮凶,以外不必多说。”接着传王安福到案下,向他说道:“你是粮船帮中的前辈,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