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得干干净净,连花园也住不成,依旧退还原主去了。
  文书匣内刚刚留得一张欠票,做个海底遗珠,展开一看,原来是田客人欠下的五百两赌债,约至三月后送还的。小山看了,又怕起来道:“他临去之时,曾说生平再不失信,倘若三月后果然又来,如何了得?”只得叫几个道士打了三日醮,将四皮箱纸锭连欠票一齐烧还,只求免来下顾。亏这一番忏悔,又活了三年才死。那些赢钱去的乡绅,夜夜做梦,说田客人要来翻本,疑心成病,不上三年,也都陆续死)荆*可见赌博一事,是极不好的。不但赢来的钱钞,做不得人家;就是送去了人家,也损于阴德。如今世上不知多少王小山在阳间趁钱,多少王继轩在阴间叹气。他虽未必个个到阳间来寻你,只怕你终有一日到阴间去就他。若阎罗王也是开赌场的便好,万一不好此道,这场官司就要输与原告了。奉劝世人,三十六行的生意桩桩做得,只除了这项钱财,不趁也)好。
  【评】
  这样小说,竟该做仙方卖。为人子弟的,不可不买了看;为人父兄的,更不可不买了看

  第九回  变女为儿菩萨巧

  诗云:
  梦兆从来贵反详,梦凶得吉理之常。
  却更有时明说与,不须寤后搅思肠。
  话说世上人做梦一事,其理甚不可解,为什么好好地睡了去,就会见张见李,与他说起话、做起事来?那做张做李的人,若说不是鬼神,渺渺茫茫之中,那里生出这许多形象?若说果是鬼神,那梦却尽有不验的,为什么鬼神这等没正经,等人睡去就来缠扰?或是醉人以酒,或是迷人以色,或是诱人以财,或是动人以气,不但睡时搅人的精神,还到醒时费人的思索,究竟一些效验也没有,这是什么缘故?要晓得鬼神原不骗人,是人自己骗自己。梦中的人,也有是鬼神变来的,也有是自己魂魄变来的。若是鬼神变来的,善则报之以吉,恶则报之以凶。
  或者凶反报之以吉,要转他为恶之心;吉反报之以凶,要励他为善之志。这样的梦,后来自然会应了。若是自己魂魄变来的,他就不论你事之邪正,理之是非,一味只要阿其所好。你若所好在酒,他就变做刘伶、杜康,携酒来与你吃;你若所好在色,他就变做西施、毛嫱,献色来与你淫;你若所重在财,他就变做陶朱、猗顿,送银子来与你用;你若所重在气,他就变做孟贲、乌获,拿力气来与你争。这叫做日之所思,夜之所梦,自己骗自己的,后来哪里会应?我如今且说一个验也验得巧的,一个不验也不验得巧的,做个开场道末,以起说梦之端。
  当初有个皮匠,一贫彻骨,终日在家堂香火面前烧香礼拜道:“弟子穷到这个地步,一时怎么财主得来?你就保佑我生意亨通,每日也不过替人上两双鞋子,打几个鞍头,有什么大进益?只除非保佑我掘到一窖银子,方才会发积。就不敢指望上万上千,便是几百、几十两的横财也见赐一主,不枉弟子哀告之诚。”终日说来说去,只是这几句话。忽一夜就做起梦来,有一个人问他道:“闻得你要掘窖,可是真的么?”皮匠道:“是真的。”那人道:“如今某处地方有一个窖在那里,你何不去掘了来?,”皮匠道:“底下有多少数目?”那人道:“不要问数目,只还你一世用它不尽就是了。”皮匠醒来,不胜之喜,知道是家堂香火见他祷告志诚,晓得那里有藏,教他去起的了。等得到天明,就去办了三牲,请了纸马,走到梦中所说的地方,祭了土地,方才动土。掘下去不上二尺,果然有一个蒲包,捆得结结实实,皮匠道:“是了,既然应了梦,决不止一包。如今不但几十、几百,连上千、上万都有了。”及至提起来,一包之下,并无他物,那包又是不重的,皮匠的高兴先扫去一半了。再拿来解开一看,却是一蒲包的猪鬃。皮匠大骇,欲待丢去,又思量道:“猪鬃是我做皮匠的本钱,怎好暴弃天物。”就拿回去穿线缝鞋,后来果然一世用他不荆这或者是因他自生妄想,魂魄要阿其所好,信口教他去起窖,偶然撞着的;又或者是神道因他聒絮得厌烦,有意设这个巧法,将来回覆他的,总不可知。这一个是不验的巧处了,如今却说那验得巧的。
  杭州西湖上有个于坟,是少保于忠肃公的祠墓。凡人到此求梦,再没有一个不奇验的。每到科举年,他的祠堂竟做了个大歇店。清晨去等的才有床,午前去的就在地下打铺,午后去的,连屋角头也没得蹲身,只好在阶檐底下、乱草丛中打几个嗑睡而已。那一年有同寓的三个举子,一齐去祈梦,分做三处宿歇。次日得了梦兆回来,各有忧惧之色,你问我不说,我问你不言。直到晚间吃夜饭,居停主人道:“列位相公各得何梦?”三人都攒眉蹙额道:“梦兆甚是不祥。”主人道:“梦凶得吉,从来之常,只要详得好。你且说来,待我详详看。”
  内中有一个道:“我梦见于忠肃公亲手递个象棋与我,我拿来一看,上面是个‘卒’字,所以甚是忧虑。卒者死也,我今年不中也罢了,难道还要死不成?”那二人听见,都大惊大骇起来,这个道:“我也是这个梦,一些不差。”那个又道:“我也是这个梦,一些不差。”三人愁做一堆,起先去祈梦,原是为功名;如今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