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李再思而今一夜的思量,倒有些难过哩!”白子相道:“我方才说话,其实有层次的。先把做官的话喜他一喜,动了念头;随即将摆布他的说话,又说得入情入理,吓他一吓。他如今的转念,定不把喜的记挂在心,一定将吓他的事左思右想。其实有把柄被人踏住,可以起得他的衅端,怕到极底时,定有一番极着做出来。明后日我也不去会他。”世誉道:“你怎么不去会他?”白子相道:“我为这事向他门上若干遭数,也等他叫人到我门上来一遭。”世誉道:“他竟不来,你有恁地本事遣他?”白子相道:“他若不来,方才又不着急了。他如今的病症,就像生了结痰症一般,一块寒痰塞在喉间,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将这事只管盘桓,不能委决。我明日不去,后日再不去,他定道相公恼了,不要做将出来,一定着人寻我。我有本事同他到相公这边来,相公可预备了酒席,待他一来,便拉他吃酒。初会时,做个不理他的面孔,吃酒后,竟把直话向他讲,其实成此亲事,便有好处到你,富贵不难;若不成时,我决不能忘情。这般话也不要太直截了,也要和平说出。他见相公这般恳切,或嘴里欲吞不吐,定有一个算计,只不便出口。那时相公须好言骗他,或做些苦肉计光景,我便好随机应变,探他口声,自有走我们路上的步。今晚我回去对家中说了,明后日我只在相公这边盘桓,看李再思可来寻我。”世誉喜道:“你见识出人头地,我只依着你便了。”便留白子相吃酒。只见小厮来说道:“赵妈妈在门外要见相公。”世誉道:“叫他进来。”
  小厮出去,不移时,赵妈妈走到,叫声“二相公。”又道:“白老爹也在这里。”世誉与白子相都起身。世誉道:“赵妈妈连日不见?”赵妈妈道:“连日在人家穿珠翠,没有来看相公。”世誉叫坐了,赵妈妈道:“二相公、白老爹请坐。”乃各坐下。赵妈妈道:“白老爹在这边,一定说着李家亲事了,已曾说成了么?”白子相道:“也自然要成。”〔声口逼肖。〕赵妈妈道:“老婢子明日要去李家,二相公可有甚吩咐,可要领那李小姐在侧窗口看看么?”世誉摇头道:“不消,且过了这两日看。你到李家,还是有事要去,还是可以不必去的?”赵妈妈道:“也没甚必要去。恐怕二相公要差遣,故此来问。”世誉道:“若是这般,你竟不必去。且待用得你着时,定来叫你。”赵妈妈连连答应,便欲起身。世誉道:“我已吩咐,另取酒来你吃,不必一来就走。”赵妈妈嘻着嘴道:“多谢二相公,一来便有赏赐。”少时,小厮托了四碟菜,一大壶酒,放在前面轩子里。赵妈妈自斟自酌,吃罢先去了。白子相又坐一回方别。
  明早,白子相便来。一连两日,不见动静。到第三日早,世誉对白子相道:“今日若李再思不来寻你,你却要去寻他。”白子相道:“这个自然。”约摸午后,只见门上小厮进来道:“白老爹,你家小官儿在外叫你,说有李家的人要找你说话。”白子相向世誉拍手大喜道:“何如?我的神机妙算,料事如见!”世誉笑道:“且莫搢弄,快去打探来说。”白子相道:“我去定同他来,二相公可备酒停当。”便出门到家里,只见李再思家里人迎着道:“我家二爷在家,立候说话,请你就去。”白子相随同着到李家来。
  果是李再思两日见白子相不去,心肠放不下,故此着人来请。白子相既到,李再思出来,相见坐下。白子相道:“适蒙呼唤,不知二爷有何吩咐?刘二相公所求之事,作何计议了么?”李再思道:“便为此事,要与亲翁商议。这件事,若在小弟身上,可做得主的,便不难即允;如今主不由我,所以不好轻率。前日亲翁所述刘兄之言,其意是反疑着小弟了。弟也是世路上人,岂不知好歹?故此请亲翁来,欲搢大力,在刘兄处婉言,以明小弟心迹。”白子相道:“晚生自前日会过刘世誉,这两日有俗事缠绕,未曾去相晤,不知他前日那等念头可曾略解释些?〔恶极。〕二爷,你今日定空闲了,何不同晚生到刘家觌面一会,强如晚生传述。且恐未必周到,或者一人没有两人智,大家商议出一个良策,成此亲事,也不可定。”李再思沉吟道:“我不便去。〔不去极是。偏又去,堕他术中。〕若刘兄没有那一番说话,便去也不妨;今既有这般言语,我不便去。”白子相笑道:“二爷主意差了。天下事最妙在当头对面。如今刘二相公疑着二爷,二爷疑他有疑心,这叫做‘你疑我,我疑你,大家起疑’,便大家存了芥蒂。〔似是而非。〕若二爷一去,吐肝露胆,直截痛快,便将你我疑心,一总消释了。成与不成,一言可毕。怎么反说不好去?”李再思想了半晌,果是有理,乃道:“我今日也没有事,便同亲翁去会一会。”随起身同到刘家。
  到大厅上,刘世誉出来相见,坐下。李再思频频致谢,局促不安。〔难过。〕世誉似有悻悻之状。李再思看了,一发难过。茶罢,说些套话,世誉绝不提起亲事。李再思也不便先说。白子相乃开口道:“二相公,前日你有一番说话,我去述与李二爷,李二爷也极道二相公厚情,巴不得联此姻亲,争奈事出两难,欲成则又不能专主,欲不成又恐拂了二相公尊意,所以方才同我计议一回。我说不如会一会二相公,或者大家商议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