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回来了,在兖州时,因爹爹身子不健,睡了几日,便遇土贼窃发,乃有奉命剿贼之事。”李维喜道:“这是做官的缘法,若早回来了,那得有此美任?将来灭了贼,自然还要升转。”丽娟道:“爹爹本不愿再出做官;今既有此意外遭际,自不能自作主张。若灭贼还朝,或者还要在仕途中耽搁几时。”再思道:“你爹爹年纪还不甚大,正可报效朝廷。况外任做到巡抚,已为极贵,既到这地位,只索做去。”丽娟道:“爹爹却常说来,虽在仕途,终不若在家骨肉团聚,更有天伦之乐。”
  再思道:“这个自然。我前年本欲到福建,与你爹爹聚聚。只为你婶子死了,一家人家几乎散了,虽亏了二娘照管,我终是离家不得,所以中止的。”丽娟道:“叔叔向来起居都好?哥哥自然认真读书。”再思道:“我身子也只如常,你哥子已纳了监,也还肯用功,要图上进,究竟有恁相干。”丽娟道:“有志自然如愿的。已定亲不曾?”再思道:“岳家是有了,明后年也要替他完姻。”二娘道:“那年小姐福建去,我还记得奶奶搀着小姐的手,送上轿,小姐还回头看着二小姐,似不舍得。二小姐有许多时寻不着小姐顽耍,哭了好几十遍,那知今日都长成了。奶奶已是不在,小姐却长得月里嫦娥相似,可惜奶奶不得一见。”丽娟不觉凄然道:“正是。可恨我早丧母亲,今回家又不得见婶娘一面。”〔每因说及婶母,便想到自己母亲,可见至性。〕再思道:“这是没法的事。且喜侄女具此德性才貌,真不愧儒门闺秀;便是兰英妮子,是你梯己服侍的人,今也长得齐整。〔此时已赞了。〕你养娘怎么不见?”丽娟道:“爹爹身畔止留得袁应等四人,养娘是去年没有了。”二娘惊道:“吴老姥没有了?可惜!是个好人。”〔逼真情事。〕
  只见兰英上楼来道:“箱笼什物都收拾,请小姐去看。方才王忠来说那班护送的要去,小姐须赏他们一个赏封,该是多少才是?”丽娟道:“这些人都吃了饭了?”兰英道:“都吃过好一回了。”丽娟道:“可对王忠说,护送的赏他四两一个,掌鞭的二两一个罢。再对那护送人说,叫他必到老爷跟前回覆。”兰英答应了去。李维道:“我要将封书去问候,就着来人带去。共是几个人来的?”丽娟道:“护送四人,两个掌鞭的,共是六个人。爹爹说军中不便投书,况且行军无定,分付我不必将书带来。”李维道:“不妨。我知道军中得了家信,恐生牵挂;我今不过是平安家书,带去料不妨事。”便取纸笔,就在桌子上写。自古说“至亲无文”,况且李维原是粗货,不会咬文嚼字,丽娟看他写下,乃是叙述久别,门户平安,田园也好,父母坟墓无故,春秋不失祭扫,及喜兄长升官,侄女几时回家,一路太平的话。写完封好,乃道:“我去付与护送的,少不得也要与他们一个赏封。”丽娟道:“王忠身边有银子,叫他一总称了罢。”李维道:“不消,我这里有。”乃下楼把银子称四宗,都是二钱四分重的,封袋上各写四钱,〔便见小器。〕是赏护送的人;二封各重一钱,写二钱,〔小器。〕是赏掌鞭的。出厅唤进众人。
  众人进来,见了李维,都叫声“二爷”,跪下磕头。李维令人扶住道:“生受。你们送小姐回来。方才有个赏封,你们都收了么?”众人齐道:“小的们蒙差遣护送小姐,一路都小心平安。方才承王叔发出赏赐,只是小的们无功受禄,不敢领赏。”李维道:“我还有一个茶东儿送你们。有一封家报,烦你们带去。”便叫家人将书与赏封每人付与。内中一个能干的,上前道:“二爷,这书小的们回去即便呈上大老爷,只恐效力不周,怎敢领赏。”李维道:“你们不必推辞,原算不得什么,只好路上买杯茶吃。书信不可遗忘。”众人道:“这个不敢劳二爷分付。”李维自进去了。众人见两处有赏,着实感谢,向王忠、张惠作别道:“替我们多多拜上小姐,厚赏本不该领,无奈是上人所赐,不敢不领了。”乃各自收拾轿马,一行见自回兖州去不题。
  且说兰英收拾妆楼停当,来请小姐,丽娟便起身过来。二娘道:“不知楼上收拾得何如?可中小姐的意?待我也去看看。”素玉道:“我也送姐姐去。”丽娟道:“妹妹,你身子不健,不必动劳。”素玉道:“不妨。”三个人便一同过来。过了一重角门,转过私座,再过了内书房,到庭心里,便是楼后。这楼是朝东一带三间,名曰“迎曦楼”;楼后靠北又两间朝南楼子,名为西楼,要从西楼上,才转到迎曦楼。丽娟等上得楼来,但见这迎曦楼靠南一间,朝外铺下一张拔步暖床,床横里是一张棕屉小床。当中一间,靠壁摆一张天然几,几上烧下一炉香,香筒、香盒摆得次叙;铜瓶内插着孔雀毛、珊瑚树等物;〔果然摆设得好。〕当中摆一张官桌,两边摆下四把描金嵌花金漆藤椅;靠窗摆一张绣桌,两横有两张独木雕花水磨小凳儿。靠北一间,靠窗摆下一张妆台,台上列下妆具;箱笼什物都在内。丽娟看了道:“也就是这般罢。”二娘道:“果是自家用惯的人,摆设来正合小姐的意。”当下王忠开了路上用帐,并存余银钱,一总令妻子缴上楼来。〔细。〕兰英接来收了。丽娟便令王忠、张惠原在楼北小屋内住下,两个丫鬟春香、秋忝,便令在西楼东一间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