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复走出。劈面一骑军将走来,喝道:“何人在此?”〔要吓煞。〕随后火把军士向前拿住。原来是柳俊巡营回来,复见慎明在此,方吩咐手下道:“此人不认得后营,着一人送他去。”一个军士执着火把,照着慎明,到后营来。只见营外军士纷纭,走进营门里边,那火把军士自转去了。
  慎明因两处受了惊吓,不敢直进,悄悄的一步一步向前。只见上面也点的灯烛明亮,一个将官坐在交椅上,伏几睡着,四下里悄然无人。看他身段,浑是赖录,愈看愈像,心下不觉大喜。因又走上一步,果然是他,便直至身边将手去推。赖录猛然醒来,擦开眼一看,见是慎明来到,不胜欢喜,道:“丁、赵二位有何说话?”慎明悄悄附耳道:“丁、赵二将军见了你的书札,说是叫我出城传个消息,故此叫我来的。他二人说,既此处柳将军有归附之心,何不趁今夜作个内应,待城中出军,里外夹攻,杀他一阵,也见得柳将军立个进见之功。”赖录道:“如此甚妙。但须柳将军来商议。”慎明道:“丁将军说,这里柳将军即家中湘烟,未知真否?”赖录道:“正是他。你方才来,曾带有书信否?”慎明道:“赵将军说,有了书信,恐露形迹,故不曾有书捎来。”赖录道:“你来时,可曾有巡逻的撞见?”慎明伸舌道:“险些而性命不保。我正走到外边,却遇着巡军拿住,解到一个少年将军面前,我已吓得魂不附体,反亏那少年将军说:‘我着你往后营去,为何在此乱闯?’那巡军也即放了我。我得脱手,便走却。又走入一营中,却见营里也有一个少年将军,在上面看恁么册籍。我想不济事,复身走出。却又遇见初先的小将走来,道:‘这人不认得后营,着一人送去。”因此差一个拿火把的军士送来至此。只不知这少年将军与我有何缘分,却恁般为我?”赖录笑道:“你好懵懂,这个少年将军,便是柳将军湘烟了。方才来说,今日是他巡营,你是不认得他,他是还认得你的,故此这般为你,倘然遇着了别人时,不要说你的性命不保,连我与柳将军的性命亦早‘尚饷’了。”慎明惊诧道:“原来就是他。我方才也没有看得他仔细,但是相貌大不同了。”赖录道:“他今富贵了,自然有一番改变。”〔情状如见。〕
  二人正在说话,只见营外火光明亮,吆喝而来。慎明慌忙躲过刀架后。赖录起身看时,原来是柳俊。赖录道:“柳将军巡逻回来了。”柳俊道:“正是。方才慎明已来,为何不见?”赖录笑道:“在此。”便唤慎明出见时,慎明已听得赖录口叫“柳将军”,便放胆走出。赖录道:“过来磕头。”慎明到此时没法,只得过来跪下磕头。柳俊扶起道:“我与你是故人,不必下礼。”乃叫看坐。坐了,赖录便将慎明传丁、赵的说话述了一遍。柳俊大喜道:“此计极妙。但一件,必须丁、赵二将军的符验到来,方可取信。”慎明道:“这个不妨。将军若是今夜举事,我今立即进城,与了他两位回音,随取了他的号令来回覆柳将军。可该如此?”柳俊大喜道:“极妙。即于今夜三鼓,丁、赵二将军可统兵到来,我于营后放火为号,丁、赵二将军即便杀入,我与赖将军及你三人,同我本部下心腹将士,在内接应,管教一战成功。你于二更时先来知会,以凭取信。”慎明一一听了,便欲起身。柳俊道:“你既来,不可不壮行色。”便令左右取得酒来,亲自递与慎明,慎明接了,一边吃酒,乃道:“柳将军今日富贵,尊容愈觉轩昂标致,身躯也壮大了许多。方才蒙将军指引,我却不认得了,问赖将军始知。”柳俊笑道:“昨夜赖将军有书射入城中,料你今夜必定出城。我恐他人巡逻遇见时,露了风声,甚是不便,故谋了此差,却好相遇。〔补出此意。〕仍恐有人听得,故但言着你后营去。”慎明道:“我那里认得,因走错了。〔两军相交,巡防严密,岂容一他人进营毫无觉察耶?明是放松一着,慎明却自真即溜。〕到那营门外,却见也是一位少年将军,在营中看书,那相貌也与将军相仿佛。”柳俊故意失惊道:“你曾见他么?”慎明道:“我想光景不妙,即便走出,没有觑破。却遇将军转来,蒙差人相送,得以到此。”柳俊举手加额道:“谢主人洪福!此人即与我不合,倘若觑见你时,我们性命休矣。”慎明听了,亦觉胆寒。吃了四五大杯酒,即便起身。柳俊与赖录又再三叮咛而别。
  柳俊既打发慎明去后,复至大营,与石搢珩调拨将士。搢珩便传各将听令。不移时,唐可法、仲大德及牙将千总李彪、王祺一齐都到,曹虎山系督责各牙将在各门围城,仓卒不能便来。石搢珩令唐可法领兵三百,伏于城外,一等贼军出城,即便斩关而入,绝其归路。又令仲大德同牙将李彪各领大刀手三百,伏于大营左右,一听炮响,即出军奋勇硬杀贼兵。贼兵一退,李彪领部下把守营前。仲大德领本部从西南抄出前路,恐贼人入城,以便拦杀。又令牙将王祺领马兵五十,飞往各门营中知会,一听北门大营中炮响,即驾云梯登城杀贼,如不进城者斩。〔石搢珩调拨处,便见一斑。〕随令王祺即会督军曹虎山,离大营前数里埋伏,一见火起炮响,贼必败回,即便放炮拦杀,截其去路。乃令柳俊监住赖录,待慎明来时,一同拿下;即往营后埋伏,待贼兵来时,即于营后举火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