搢珩得胜回营,才得四鼓将绝。柳俊接着,问知剿贼备细,不胜大喜。叫军士暖酒对酌。饮至天明,石搢珩便往李绩处报功不提。
  且说城中赵茂、丁孟明二人见赖录夸张大口,出城交战,定要剿了小将首级,挫动官军锐气。赵茂心上原未必稳稳许他,独有丁孟明认真赖录是个有力之人,满望一阵成功,脸上增光不少。不料出城未有多时,早见败残人马进城,报称赖将军被官军阵里一个少年将官活擒去了。二人大惊失色,吩咐头目小军四门紧守,闷闷不乐。次日绝早,有守城军士在城脚边拾得号箭一枝,箭杆上缚书一封,军士不敢隐瞒,报与赵茂,赵茂接得箭书,解下拆开一看,但见上写着道:
  小将赖录,奉书赵、丁二将军麾下:今早出战不利,遂被擒获。幸有柳将军念往昔一面,押放后营,不行杀害,到夜来柳将军进营,细询识认,方知柳将军即向日在丁将军家相与旧人,当凌驾山出门时,柳将军亦出门他往,丁将军想来自知也。柳将军以同事之人不相合,久欲离此,及闻丁将军在城,欢喜无限,已与赖录订誓归附。乞唤头目慎明出城知会,有许多要紧言语,必得慎明在来传信。可与黄昏时便来,万万不可有误。
  赵茂看毕,不知柳将军是谁,见有“丁将军想来自知”之语,乃差人到丁孟明寓所,请来计议。
  不一时请到,赵茂相接过,即将书递与丁孟明,说了城外射入的缘由。孟明接来一看,认得确是赖录手笔。看罢书,想了一会,早懂得了这柳将军必是湘烟无疑。初先丁孟明见湘烟逃走,十分恨怒,至火烧之后,恨湘烟的心也倒没有了。今见现在李巡抚处做了军官,肯来归附入夥,倒变了十分欢喜。见赖录这般写法,料是要替湘烟遮瞒家奴之处,便也不好直说是我家人,乃道:“这柳将军原名湘烟,曾与我们相与,年纪只有得二十多岁,却有一身膂力,弓马超群,今在官军营里,肯来归附,乃马大王之福也。”赵茂亦大欢喜道:“既有柳湘烟做了内应,我今夜乘势统兵出城,里合外攻,杀他一阵。倘能够剿了李巡抚的首级,柳将军功劳不小,马大王自然重用,赖将军也好将功折罪,我辈大家都有军功。”丁孟明点头道:“今夜出城劫营,里应外合,自然成事。赵将军言之有理。”便叫传慎明来吩咐。
  不移时传到,赵、丁二人将始末说毕,慎明应声道:“小将作事,鉴貌辨色,点头会意,不消将军吩咐,一总都理会得。”赵茂不胜大喜。丁孟明道:“赵将军既决行里应外合之计,何不也写书一封,付慎头目带去。”赵茂沉吟一回,道:“不可。此去未知若何,若有书札,万一泄露,便有形迹,岂不坏了柳、赖二人性命?既慎明精细了得,只须传话罢了。”
  正在吩咐话头,只见有东南城角上守军来报:“夜来三鼓时分,东南上喊杀之声,今早望见东南方约离十里之外,隐隐有营寨之状,〔周到。〕因树木茂密,不见仔细,不知是何处军兵,乞将军定夺。”赵茂道:“如今官军四面围定,何从打探得知他是谁家军马?若是我们救军,自然前来与官军厮杀,如今且置之勿问。”
  当日直守至黄昏将近,慎明装束停当,赵茂又吩咐了劫寨话头,令柳、赖整兵接应,不可有误。慎明一一牢记,便悄悄开了城门,慎明独自一个,奔到官军营里来打探。只因这慎明来,有分教:小人作孽自投死,斧钺难逃;大将成功便报仇,疆场恢复。未知慎明此来事情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刀兵一起,百姓流离,杀戮之惨,实可痛伤。凡遇节义之人,吾辈有势位者及操觚家,必宜据实纪录,以待采风问俗之举,使彼留芳后世。亦是为善享名之报,更足激励风俗,是第一件要务。
  柳俊堪问赖录,备悉事故,便得移文翻案。岂特一回眼目,乃全部关键处也。
卷之四
  第七回 石将军峄县成功 李巡抚宿迁中箭
  词曰:
  天降英雄,赋灵根、不教磨灭。定有人、先作之缘,朝奋迹。抱负胸中非未学,施为阃外多奇术。向疆场、杀贼建功勋,凌烟列。乘声势,还整密;虽小寇,当大敌。叹自古贤良,岂无嗟跌。曩时称百战,夷吾昔日尝三北。第功成、明哲保其身,方为烈。———右调《满江红》
  话说赵茂与丁孟明得了赖录箭上书信,乃于黄昏左侧,差头目慎明出城,到官军营里来打探。这时柳俊已与石搢珩计议,料城中必差细作前来。柳俊乃领了数十个心腹哨军,在各营巡视,石搢珩于营中查点兵册。
  正值黄昏时分,不辨物色,柳俊方巡到左营,只见哨军拿得细作到来。柳俊带到当面,分明认得是慎明;慎明却因惊吓坏了,急切里也认不得柳俊,还硬着嘴,左支右吾。柳俊喝道:“胡说!我着你往后营去,你却在此乱闯些什么!”慎明心里也有些会意,立起来便去。众哨军心知有故,俱各不言。那知这慎明不认得后营,走错了路,闯入石搢珩大营里来。遥见营中一个少年将军,朝外而坐,四下站立几个大汉,案上点一对高烛,手里翻看簿书。〔想见威见凛凛。〕慎明心下暗道:“方才那位将军,不知何故,叫我往后营去,已是白拾了一条性命;此处光景不妙,又不见赖录,倘教拿住,也是送命的。”便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