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送过了客,拿了照,与太太、姨太太看过了,大家也就喜气冲冲的,不由得心花怒放。究竟这照的来历,也不知道去考究考究。
  于是步青与太太、姨太太商议,拿了一本皇历,拣定了日子,祭祖,请客。遂定了一品香房间,邀请同乡同行宴饮,并请定了张季轩做陪客,以示夸耀,借此一泄那日在番菜馆里闷气。那知道这张季轩是个咭呤非凡、乖巧不过的人。在席面上问起步青捐款银数,大为便宜,便起了疑心,就问步青捐照,是在那一省捐项下捐的;并告知步青于今只有奉天、广西两省可捐实官,除此以外,都只有虚衔可捐。又问步青道:“步翁,于今办捐的委员,只有姓史、姓王的两处,可以报捐。步翁究不知在那一处报捐的?”步青终是个生意场中人,不知做官的诀窍,听了张季轩这么一问,不觉发一个大瞪,竟一时回报不出来,既而一想:“我花了这些钱,难道是假骗他们,我没有捐这个二品衔道员不成?我不如拿出来,让大家见见世面,以夸阔绰。”便对张季轩道:“兄弟虽然初入仕途,终究季翁是个老前辈,我还要拿出那张照来,请季翁指教指教!”一面遂呼跟来的人到公馆取照。不一时取到,在席面上摊开了,请张季轩过来看。步青得意扬扬,颇有骄矜之色。岂知季轩不看则己,一看了马上就发大笑道:“步翁,你这个捐在那个手里捐的?”步青竟忘了古老三,不觉信口直说道:“是在尚小棠那里捐的。”季轩又发话道:“步翁,你不是上小当,竟在上大当了!中国无论那一项公事,只有日子是标硃的,那有连年月日期一概标硃的。这个。。恐怕有些靠不住呢!”说罢,扬长而去。步青走过来,仔细一看,果然这捐照连某年某月某日的数目字,通是写着红硃字。
  步青不知就里,既当了大众,又在兴头,受此一激,顿觉失色,含羞带怒,心中有个说不出的苦处。好容易敷衍散了,也不回到公馆里去,便坐马车顺便先到西荟芳金小玉家,去找毕云山,要请云山查究此事。岂知毕云山相好金小玉楼下的叶如花,就是古老三的相好。当时步青将捐官情形,告知云山一遍。云山即指楼下,说道:“如此说来,这个案就犯在这个堂子里了。”步青不解其故。云山说:“听说楼下叶如花,做了一个古老三客人,要好得极,说是要去做官去了,连公事都是在堂子里办的;并且听见说,前日又奉了札子,要去带兵去■。不晓得是不是这位古老三,姑且叫叶如花上来问问看。”遂吩咐娘姨去叫如花。一时如花上来。云山是有钱的大老官,久已在堂子里有声名的,如花以为代她荐局,殷勤招呼。云山开口便问古老三踪迹,叶如花一一说了;并且说:“俚日日来浪倪房间里,写格噶红字,说是大人老爷,才是俚写出去噶,阿要海外?”云山、步青一听,俱心里明白了。谢了如花。如花别去。步青就要马上叫巡捕,等古老三来了,拉他到巡捕房吃官司,说他骗钱卖假照。云山道:“且缓一步,其中必有窍妙,且待我打听一番,再行举动。到那时候,我帮了你再打官司不迟。”步青终是生意场中人,也怕惊动官府,就托了云山办理此事。
  云山送过了步青,然后再写张请客条子,到楼下请古老三上楼说话。古老三向来脾气,欢喜拉拢朋友,此时如花已经对古老三说过,方才问他之事。古老三以为又有生意可拉,立即上楼应召。彼此通过姓名之后,遂谈及步青查究官照之事。占老三不觉大惊,勉强支持,颤声说道:“这是没有的事。或者居中人有什么原故,待我查问一查问,便可明白了。”古老三遂辞了云山下楼。云山也为情色所迷,那里再去过问。
  古老三遂出了堂子门,一直来到香粉弄五福栈,去寻尚小棠。小棠又不在家,找了许久,方找着了,大为惊惶,要他赶快去打点,情愿退捐钱,再受罚。小棠听了大声叱道:“这一点点小事,何犯着这样招急?明日我去,包管无事!”古老三将信将疑,只得暂别。
  到了次早,果然小棠去访步青,一见面,便问:“捐照是假的吗?古老三真真岂有此理!真菩萨烧个什么假香?昨夜我听了说,我气的了不得!”说着,便把古老三痛骂一番。步青以为小棠真有性情之人,便将捐照拿出来请他来看。小棠一看又骂,骂个不亦乐乎,方将捐照折叠好了,收在自己身上,大声对步青说道:“这桩事步翁虽然罢休,我也不肯干休的!天下那有这样欺朋友的?我必拿了这个照,送他到新衙门去办他!”说罢,即气忿忿而去。步青和做梦一般,由着他跳骂一顿。一会儿连人影也看不见了。赶忙再去请云山来商量,恐怕小棠同古老三逃走。岂知古老三、小棠两个,并不溜之乎也。过了一会,小棠又自走来对步青道:“这一下可不好了!我闯了一个大祸来了!我拿了那张照去问他,骂了他一顿,说他是假的,要去送官办他。古老三大为动怒,说我污坏他声名,要和我拚命,一路追来了。”说犹未了,门上报古三老爷到。步青尚未吩咐请进,古老三已气冲冲走了进来,忙说道:“这还了得!我办了一世的捐,从来没有坏名声,今日倒被你这个流氓,拆了梢不成!”自己脱了长衣,大有争斗的样子。步青恐怕尚小棠和古老三相打起来,忙来拆劝,便道:“说这张假照的事,却不关小棠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