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紫鹃,选一个绮霞与晴雯。几日间花锦凑齐,一时会合。紫鹃、晴雯也赧赧地跟了黛玉避起人来。众人都赞宝玉福分,谁还赶得上他。
  到了吉时,宝玉便穿了二色金百蝠缕云深紫戳纱袍,二色金霞鹤双丝天青满装纱褂子。头戴国公品级的凉帽,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拜过祖先父母,告过了尊长,就正厅上上了八人大轿,上首出门奠雁去。道上的执事儿排去有二里多路,真个的千骑云腾,看着的人也不知挤倒了多少。那边林黛玉到了这个时辰,怎么样能够变出什么计策,也只得苦苦地哭着依了哥嫂起来妆束,不免痛哭一番。良玉也伤感着抱了出来,扶入轿内,被宝玉迎了出来。一色的油绿哆罗呢两乘八轿,背后元青哆罗呢四轿两乘,便是紫鹃、晴雯。一路上大吹大打,绕远着走个上首进荣国府来。凡龙虎号头管金鼓粗乐,只许到穿堂便住,便细乐也只到垂花门站住。到了正厅上有芳官们十二个女孩子用笙箫弦索云锣小鼓板引导。林黛玉扶出轿来,罩了方巾,也穿了国公夫人蟒服,与宝玉行过礼,随后紫鹃、晴雯也站在下首行了礼,便上了软椅,一字儿八个小厮抬一乘送往潇湘馆来。单只蔡良家的、柳嫂子先跟过来。袭人还留在那边收拾照料。
  宝玉到了洞房,交杯合卺,坐床撤帐已毕,宝玉便出来见贾政、王夫人及各亲长,直伺候得席完客散,王夫人方叫送回。宝玉先往宝钗处问安,莺儿说已经睡下了,宝玉也怪臊的,一径就往潇湘馆来。谁知黛玉先用话儿支使开晴雯,早与紫鹃同房歇下了。宝玉就招着了晴雯,拉着手只管笑,倒反说不出什么话来。晴雯也低头羞得了不得。宝玉这一晚就同晴雯歇下了。他两人这一夜的论心叙旧也难于形容。到了次日清晨,宝玉一早起来要看黛玉,倒是紫鹃先迎出来道:“宝二爷,你而今还有什么?诸事通遂意了,可怜见的。”便低声说道:“可怜见林姑娘羞得很,在那里千万央求我,又哭又求叫我告诉你,且不要去看她,罪过得很。她说你若去拉拉扯扯,她就要寻死了。”
  宝玉倒吓了一跳,晴雯也赶出来拦住宝玉说道:“二爷,你总慢慢着,且请史大姑娘、四姑娘伴伴她,慢慢总好,你不要性急当真的逼出人命来。”
  宝玉跌脚道:“你们把我当做什么人儿,我为什么要拉扯她。我只问问她的身子,说我的心事儿。”
  晴雯道:“可怜见的,你便真个这样,她这会子不相信了。”
  宝玉道:“这么着倒不好了。”
  紫鹃道:“什么不好,不过缓些时儿。你而今倒有一件要紧,姑娘这样光景出去见老爷、太太还早呢,你且上去说她的光景有些病儿,不要上头怪下来。”宝玉就连忙去了。这里紫鹃、晴雯两下里彼此取笑着,只乐得个柳嫂子牙缝放出花来。却说贾政、王夫人因晚上乏了还未起身,见宝玉上来,问明了在晴雯处过夜,打量着黛玉的意思原要说病,大家也谅着她。又怕她害着臊反倒不便来看他,先叫姊妹们来走动,也叫她们不许取笑。
  贾政只打点了外面贺喜的应酬。都说黛玉自从进房之后不肯见人,连惜春来也不肯言语,只闷闷地睡着。众人也自谅她。到了晚间,宝玉到宝钗处走了一走,体谅着黛玉就来寻紫鹃,紫鹃也不肯,一则怕黛玉寂寞,二则不肯僭先,三则也害臊。总推着晴雯。晴雯也没法,一连几夜总和宝玉歇。这也不提。谁知王夫人不知黛玉害臊不好意思出来,反疑心黛玉倚了家势,仗着贾政,看不上王夫人,就将黛玉这个新媳妇想出许多不是来。这便如何剖得?要知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玉版蟾蜍郎承错爱 金笼蟋蟀女占雄鸣
  话说王夫人不知林黛玉害着臊,倒反疑心她倚了家势,仗了贾政,看不上婆婆,心里十分不快,要在宝玉面前发挥几句。一则疼他,二则打量他孩子性儿疯傻得紧,就发作他也不过招出一番呆话来。还恐他去告诉黛玉,倒像一进门就寻着她似的。一则碍着贾政,二则众人心里不平,三则又像是护了宝丫头似的,所以王夫人尽着烦恼,总说不出口来。从来做婆婆的就是生身的母亲一般,凡是做媳妇的果真千依百顺,不叫着走也走,不叫着动也动,知心着意见景生情。这做婆婆的有什么不喜欢。你道为什么呢?譬如做婆婆的没有个女孩儿,倒也羡慕有女儿的人家,说为什么我就没有。譬如做婆婆的原也有个女孩儿出嫁了,又想着从小儿梳头、裹脚教训成全她,到底是别人家的人儿,留不住的,眼巴巴总望这个媳妇子进门,打量她什么的才情性格。到了,心里头爱着这个媳妇也如亲生女儿一般,一毫无二。多有帮着媳妇说儿子不是的。这婆媳中间谁家没有一半句闲话,倒要婆婆畅畅快快索性的教训一番,也就说开了。怕的是媳妇心里为那个,婆婆心里想这个。若是做儿子的能够体谅出做娘的一片苦心,媳妇也顺了。最怕的是两种儿子,一个是偏心着自己的妻房,不去婉转说明也罢了,倒反要出个头儿说出媳妇的许多是处来。你想,媳妇便是了,做婆婆的岂非反要担个不是么。又一个是疯疯傻傻,说着她也是这样,倒还要招出许多笑话来,这便叫做婆婆的千回万转,想起从前自己做媳妇的时候那么样,而今又这么着,上上下下总吃着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