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承老爷们赏脸,看上娟娟,只是他的造化到了。但有个苦衷,碍着他年限未满,不便就去的,老爷们同吉老爷可不要怪。”赵鼎锐道:“据你说年限未满,不能就去,势必要过了五年了。”胡陆氏道:“这是老爷们明见。”

  吉庆和道:“我知道你定要五年的道理了,譬如五百元被人赎去,是但有本钱回来,利钱尚无着落,等到五年以后本利都有了,那时有人来赎,再备了现在的原价,你不是一个钱就变了十倍。”胡陆氏带笑说道:“照老爷们这样说,老婆子竟要发死了,那里敢有这个妄想呢!”李亦仙道:“我是知你的意思的,虽说要等五年,不过是这么句话,要是赎他的时候,能比原价再加一倍也就可以撒手的,可是不是呢?”

  胡陆氏又笑道:“这位老爷真会说,居然猜着老婆子的意思了。”李亦仙又道:“你既被我猜着,这就好商量了,我劝你勘破些,原价料你定是不肯,若再加一倍,亦未免叫吉老爷太吃亏。不如我给你作个主,劝吉老爷添二百元,把这件事就成就起来。你要愿意肯呢,明日午后就人价两交,你把主意拿定了,不必三心二意的乱想,况且娟娟岁数也不小了,等到五年后,未必有人肯出这样的身价。”胡陆氏听了这番话,又见吉庆和那样,样子又急得狠,光景是个肥羊,不如任意敲他一下,遂又说道:“承老爷们赏脸,出了这样的大身价,老婆子还不知好歹吗?不过这里头还有个难处,他的生母不在这里,必得要把生母喊来才可做事呢,如老婆子现在作了主,万一五年后他生母来赎,见没有人了,那时向老婆子要起人来,老婆子从那里还他呢?他生母著闹狠了,竞去县里告起来,不是老婆子还要吃官司吗?老爷们明见,此事老婆子是不敢做主的。”

  吉庆和道:“万一他生母五年后竞不来赎或者已经死了,终不然你把他留在这里,当一世的婊子么?”胡陆氏便放下脸来道:“吉老爷怎么说起这样话来呢,就是做买卖,从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况且是讨人,都要两相情愿。一相情感,任他钱再多些,终是不成功的。”赵鼎铭听了这个话,便勃然骂道:“放屁,老爷们抬举你这忘八旦,老猪狗还敢在老爷们面前辩嘴,你既说老爷们强买,老爷们就强买,人是要定的,你敢再说半字不肯么?”杜海秋、李亦仙、赵鼎锐忙拦道:“二弟不要为着人家的事动肝火,也不是你讨的,何苦来呢。”赵鼎铭道:“那有这种混帐东西,占着良家女子,强逼为娼,还要勒赎,天下那里有王法么?”吉庆和赶着作了个揖说道:“二哥不必动气,总是小弟多事,现在虽五百元我都不讨了,何必怄气,我们走罢。”说着便要出来,赵鼎锐忙退后一步,悄悄的与王娟娟说道:“你不要急,早晚包管你出这个门。”娟娟亦点头会意。于是大家出了门,回到同发栈。

  赵鼎锐道:“此事须宜早办,迟则必变,老鸨之心最不可测,今日我们虽将些话谎骗他一会,他虽一时未能参透,久必生疑,即使毫无他变,但被二弟骂了他一顿,是一定会迁怒娟娟的,再叫娟娟受他蹂躏,这就更惨了。但不知上海县现系何人,我拟往县里去办他。”杜海秋道:“要打听县里是何人,这却容易,何不去楼下账房里一问便知明白了。”赵鼎锐道:“正是。”说着就往帐房里问。

  原来这上海县是两榜出身,姓卜名世成,号熙之,云南大理府人,丁酉科的举人,戊戌科的进士,由主事改用知县,却是赵弼放云南主考的时候中的,第二年就联捷上去,过了好几年才部放出来。赵鼎锐打听清楚,满心欢喜,次日一早就往县里去拜。卜知县知是老师的世兄,自必殷勤款待,赵鼎锐便把胡陆氏逼良为娼,涨价勒赎的情节及王娟娟遭谝,现在情愿从良的话,前后说了一遍,就托卜知县惩办。卜知县满口应允,立刻传齐通班差役,并移知英公堂协同捕探往提,限本日解县,这且慢表。

  再说鸨母胡陆氏被赵鼎铭骂了一顿,心中好不气恼,见他们走后,当晚因娟娟尚要出局,并未发作。等到次日一早起来,便把娟娟叫去骂道:“你这烂货,人家才带了一个局,你就骗得人家那种样子,不是你这烂货作妖作怪的,何以人家就要代你赎身?我把个信,不要以为怀已剩了千把块洋钱,比身价多出几倍,就想远走高飞。少我一天,我让你出我的门,就不算老娘的手段。”王娟娟听说也骂道:“你这没良心的老猪狗,不过押了二百块钱,已代你剩了几倍,你还不知足,还要百般勒索,我看你这样狠毒,眼见得死在头上了,劝你不要这样罢。”

  胡陆氏听着更加大怒,便走上前来,将娟娟头发一把揪翻在地,举起手来就满身乱打。娟娟睡在地上,仍是哭了骂骂了哭,嘴里还说道:“你就把我打死,我阳世没法办你,阴间里去也告你一状。”

  两人正打得难开难解,忽听一片人声说道:“只就是胡陆氏家。弟兄们出点力,不要放走了一个,为最胡陆氏是个要犯,我们先把他带着。”说着已到里面喊道:“那个是胡陆氏,叫他快快出来,我们是奉县里同新衙门里大老爷的命特来拿他的。还有个王娟娟,是案里的要证,一起带了走。”胡陆氏见了一班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