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理不得不奉告,只是声明在先,第一守秘密,第二莫取笑。这件事,关系名誉,非至友不谈,尤璧如专喜调侃得人置身无地,请你别给他晓得。”衣云道:“算数,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是还有别人知道吗?”玉吾道:“当然还有两个人知,只是现在那个人,因为奈何我不得,大概不会张扬出来了。今天我这副样子,也不能回家,索性到你澄泾,洗刷洗刷衣服,再回去罢。”衣云道:“很好,请你讲吧。”玉吾道:“自从辫子光复之后,我简直足不出户,有一个多月,便是绮云、璧如也很少见面。过得年尾,岁首岁天,你也晓得我癖性,喜欢赌赌钱,在家再摈不住。昨午便溜到南溟庄赌钱,不想又闹出乱子来了。”衣云发问道:“照你说,总是赌钱打架,为的是财。”玉吾道:“不是为财。”衣云道:“咦,难道还雨夹雪吗?你快讲下,趣味来了。”玉吾道:“说也可笑,我昨午在朋友人家推牌九,直推到太阳落山,赢得二三十元,正兴匆匆跑过市稍头那座城隍庙前,想起去年城隍神张太爷纳妾的趣事,一时好奇心发,走进庙中观光观光。谁知新娘的偶像倒没瞧仔细,蓦然碰见个冤孽来。你道此人是谁?说起你也有一面之缘。”衣云道:“听你说的那人,一定是阴性,阴性除双慧以外,我可猜不出,你说罢。”玉吾道:“你总也猜不到,便是和你在摆渡口,叫他调水碗的那个姑娘,或者还记得起。”衣云想了想道:“哦,不是那个哭得娇娇嫡嫡,叫璧如亲丈夫的吗?”玉吾点头。衣云道:“你怎会无端邂逅这个女子,那一定有段风流趣史好讲。”玉吾接着道:“我见她独自在庙里闲逛,一时想不起,呆了呆,她却记忆很强,问我还有几位朋友同来吗”我道一个人。她便全副精神和我周旋,我几次三番脱身不得,两人并倚在庭心内一棵大银杏树下讲话,可是当着人讲话,和两人对话,大不相同,凭你规规矩矩发端,话到末节,不免谑浪笑傲,璧如一句话,我说得词严义正,到她嘴里,总说得珠香玉笑。我说得蓬山万重,她总说天颜咫尺。并且她说起话来,不但用两片樱唇,连两条眉,一双目,两只手,统会使出一副表情作用来,正合着‘有声有色’一句成语。她说到羞涩之处,更能运用两爿颊皮,一阵红一阵白,像秋天的阳光,阴晴不定。”衣云听得拍手道:“好戏啊,唱做并妙,神情活现,可惜我没眼福。”玉吾道:“你别缠,让我说下。她道两个哥子到城里批药草去,不回来了,船停泊在庙后,一人守着,很觉害怕。我听她话中有话,神情不对,便想抽身。可是她得了这个机会,怎肯当面错过。站在要道,拦住去路,我四面瞧瞧香伙,人迹杳如,心中未免吃惊。她却提出一个要求来,留我到船中喝一杯茶,算领她东道主人一点盛情。我怕闲人瞧见,很不雅观,摈着不依,她又和我讲下许多软语温言。她道:自从去年渡口见了你,和另一小圆面孔的少年以后,每夜的睡觉,简实打了个倒七折。我听她说起小圆面孔的少年,心想一定指足下,不免笑她眼光不差。”衣云惊道:“甚么话!我瞧戏也没眼福,谁要你像傀儡般牵入我幕中去,我委实没有配角的资格。”玉吾道:“她心中想你,干我甚事?你该怨娘老子制造工夫太地道的不是。”衣云道:“也许你造谣,你且讲下,我待你讲完后,一总批评罢。”玉吾道:“那倒不讲了,你诬我造谣,更预备总批评,我省你批评罢。”衣云道:“不批评便是,你快讲,不讲我这艘船宣告独立,请你自便。”玉吾一笑道:“他见吾冷冷的对她,却责备我起来,说你既是个规规矩矩的王孙公子,怎么去年在渡口初见一面,便叠连对我做了个双料迷眼,外加微微一笑,好似一碗面添上个浇头,这倒要请问你,甚么意思?我对于她这句问话,简实找不出个圆满答案。她又道:当时我心中热辣辣地,很难受领你的盛情,你们又是人多,不便和你讲句真心话。坐了坐,只好挨着步向西跑,你在摆渡船中,我还在田岸上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送你。你好似对我挤挤眼,扬扬手,叫我去的意思,你怎么今天换了一副神气,像煞有介事起来呢?我又不是老虎,放心点不吃你的呀!我留你喝碗茶,也为天缘凑巧,尽我一片爱你的私情,总算你有条心尝过我亲手煮的东西了,让我也好瘪了这条肺管。当下我听她越说越不像话,险些要快哭出来,不觉动了恻隐之心,一转念便跟她到船上。那艘船虽不甚大,舱里还收拾得整洁,外舱摊两个铺盖,她说哥子睡的。好的香闺在靠船艄一间小房间,一张高铺,两张椅子,一只桌子。她按我坐下,点盏油灯,扯上窗衣。我在灯光下望她两片小腮,红得像石榴花一样,我实告她道:有茶倒一杯,我喝下便走,回家有三四里之遥,天黑了怎能赶路?你道她的茶在哪里?还在南溟河中咧。我怎待得及他煮起来,笑道:算了罢,你留我登你宝舟,进你香房,坐一坐,已十分承情的了。说着要跑,她拉住我手,怎肯放我,索性茶也不煮,懒洋洋地坐到我怀里。我发急起来,叫她煮茶。她口中答应着,两条腿瘫软似的再也挣扎不起。我没法想,拧她的大腿,她尽我拧,一些不觉痛。我呵她的腋丫,她尽我呵,一些不觉痒。心想今晚这块石头,总难放下,伸手扯开窗衣瞧瞧,天已黑不辨人影。当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