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只有三千五百元,其余都在银行。其时已晚上十一时,银行不能提款,怕停回挤兑,免不得奔到袁大块头处领了三千块钱来,走到俱乐部,说三千元已输完,空冀把现款交给帐房,白凤等兑现而去。

  第二日空冀又和股东商议,计算存款,尚有五千之谱,防白凤再来。第一日已说出六千输赢。第二日不好五千,因此不得不加添股本。那时小股东大家惴惴自惧,袁大块头兴致最豪,股份亦最大,当下慨然道:“那么我们再拿出两批,八千元加现存五千元,不是有一万三千,好做两天输赢,两天以后如何,再行集议,这差不多是同业竞争,不好示弱于他,非得一鼓作气,战胜不行。”席上沈衣云道:“我弄条子,见着动万输赢,有些手软,可要请个助手来斟酌斟酌。”袁大块头道:“这算甚么话,输就输了,条子的东西,命脉所在,岂容假手于人,在他人手里时,不能无疑,反要输得冤枉。输在你手里,彼此信得过,决没第二句话说。”衣云胆为一壮。晚上又挤挤一堂,华白凤等怎肯不来,华白凤之外,又来了四位豪客。一人姓刘,是个大胖子,清季勋臣刘巡抚之孙。一位姓方,便是娶鼓娘柳翠仙,名伶庄艳芬的方六公子。一位诸子潇,一位诸子潇的兄弟诸馥昌,都是挥金如土,越输越要赌的朋友。刘大块头勇气十倍。方六公子心细如发。都在别地方赌不畅快,往往三四条子,庄家已宣告破产。听得美华俱乐部输赢大,便合着淘来尝试。那时空冀与子潇老友,招呼一下。白凤便说今天押客多了,可否请老哥增加总数,做一万输赢。空冀缓言谢绝道:“本无不可,实因只预备六千现款,明日尽可增至一万,今日银行已关,无法提取。”白凤只索不响。空冀亲自查点码子每匣一千,叠着六匣。

  那时给他们几位豪客一到,小主顾平日十元念元押押的,现在一见输赢大,自觉惭愧,统走开了,一座只有十二三人。白凤总司令职务,也让了刘大块头,只要刘大块头押在那里,众人便跟着下注。盘上一时只见黄色的百元码子,别的都没有见。一条条子有时白抽,有时押上一千多,有时二千开外,庄家有吃有配,第一筒还不相上下,直到敲过十二点钟,他们越押越有兴了,检查庄家码子有二万多,他们下注,每人总是二百三百,一次在三千以上,那时庄家连配了两条,白凤私心窃喜,对刘大块头说:“胜败存亡,在此一举,我们看几条下注。”刘大块头说:“不错,紧要关子上,不好乱押。”一回儿来条条子叫做"柳条水随风漾",配着"拂带醮着曳"五个字,刘大块头说:“来了,那个醮字机会不可错过。”白凤也很赞成,检查庄家,尚有三千多码子。刘大块头说我们这里五个人每人二百元,凑足一千元如数合讫。白凤赞成,把十个黄子叠在三韵上,正待抽条,白凤又叫住道:“且慢,我很疑惑这个'醮'字好像有个草字头,各人说不错应当有草字头,该写作'蘸'字,没草字头,变了道士先生打醮的醮字了,古本决不会刻错,我们快快移动。那时大家赞成,移在"带"字上,是个二韵。白凤道:“好了,不用再疑惑,他开出'醮'字我们好查他古本。”说着抽条的便轻轻把条子拖出,众人一望,不是"醮"字是谁。白凤声言:“慢些吃,我们要瞧古本,古本上有草字头,我们要你配一万块钱。”那抽条的怎知端的,早已吓呆。衣云跑来,一听他们的话头,心中暗暗好笑,允许他们查对古本,当把条子下面一行细字一看,去找本古本来查出一首"村居杂咏"诗来,顶联便是"柳条醮水随风漾",那里有甚么草字头,众人面面相觑。白凤一瞧那本诗钞,还是清初名家做的《白华堂集》木刻大本大字,一无错头好扳,只得不响。衣云已知他们腹俭,胆子大了一半,从此以后,他们锐气顿减,屡次不中,一团体的意见,不能统一起来,往往甲押一韵,乙移二韵,丙又转移三韵,有时甲乙两人移来移去,要五六批,一百元有四五千出入,好在都是他们自己做输赢庄家只吃不管帐,结果下风全军皆北,庄家赢进一万多,从此心粗胆壮,连日做一二万输赢,无甚出入。

  一天空冀正在一间密室里和衣云斟酌条子,会客间里一位老朋友褚悟禅来访,并同来一位獐头鼠目的小麻皮,坐谈好久,凑巧衣云有要事走出秘密室,忘将室门拴上,小麻皮乘隙溜入,将条子上做了暗记。一到晚上,小麻皮引着褚悟禅,到俱乐部来狠命的押,每押必中。衣云一见神气不对,宣告停抽,把谜条细细察看,只见上端有墨色细点,例如三韵,点在正中,一二点在左傍,四五点在右傍,真如苍蝇遗粪,密密细细,粗看谁也看不出来,不禁暗暗佩服,原来人心鬼蜮,不可测度,利之所在,不顾友谊,可叹可叹。事后结算,尚没折本。空冀又和各股东集议,大家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好在我们玩玩而已,志不在发财,现在小有盈余,还是见机收场。空冀也以为是,办理结束,就此掩旗息鼓。衣云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到此才放下惊心。休养半月,方得复原。瞧瞧外边诗谜风潮,正方兴未艾。长浜路"快社"每天输赢动万,云南路"长龄总会",也是挤挤一室。一夕空冀、衣云应诸子潇方六公子之约,乘汽车到静安寺路S总会,曲曲折折,走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