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便把钞票、元宝,投其所好,还加添上一个色字。财色俱全,结末便有那个解粮官一般的势了。这一起灯会,其中很有用意,怕也是游场老板,几经惨澹经营想出的法子。”空冀道:“游场老板法子想得好,元宝、钞票赚得多,他也是把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以广招徕的意思。”散客、璧如笑了一笑,大家说辰光不早了我们散吧。璧如远望过去,人丛中好像是钱玉吾,正和一位女郎讲话。那女郎好生面善,璧如十分骇诧,慢慢地掩上去。一转眼忽已不见,实因这时候会场里人头济济,摩肩接踵,要找一个人,怎容你偷偷掩掩。璧如兜了几个圈子找不到,也就罢了。心想一定是眼花,玉吾刚才好好叫车回去的,怎会逗留在这里。况且他所叫几个堂唱,我哪个不认识。这位女郎席上从未碰见过,怎会同玉吾在一起。一路想一路走,这时散客、空冀各已回去,璧如走出游艺场,雇车回到孟渊旅馆。想起所见那位女郎,好像碰面过,只是想不起。想了一回,又连带想到玉吾身上,莫非刚才那人,当真是玉吾。想得出神,疑而不决。一转念,何妨打一个电话去探探底细,自己不要给他们瞒过了,做只呆鸟。打定主意,走下楼来,一望壁钟上十二点才敲过,辰光并不晏。当下先打给衣云,好像一位女子口音来接,说他已睡了,有什么事,明天谈吧。璧如一想不差,又打给玉吾,也是一位女子口音,那女子好像惊疑似的,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打来?”璧如愣了一愣,忙道:“我定一里姓沈的。”那边回言道:“喔,他住在孟渊旅馆,今天怕不回来了。你有事打到孟渊旅馆去吧。”璧如伸了一伸舌子,心想所料不错。可是奇怪得很,他路道都不大熟悉,居然瞒了我做这勾当。刚才那人,一定是他了。
当下璧如回进房里,坐卧不安,想到玉吾胆大妄为,老大替他担心。要想再往游艺场找他,怕一时找不到,只有明天再说。放下惊心,解衣入睡不提。且说玉吾方才在新利查门口,叫一辆黄包车,回转九寿里。经过跑马厅一苹香门口,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装饰虽不十分华丽,却还眉目娟秀,丰致楚楚,当在电灯光下,秋波对玉吾掠过。玉吾心中一怔,那女子一见玉吾站着不走,也只管出神。玉吾的车子已过三马路口,回头望望,只见那女子呆呆站着。玉吾猛然想起前情,吩咐停车,跳下车来,那女子对玉吾招招手,玉吾付讫车资,走上前去,再端相一会,失声道:“咦,你怎会在这里?”那女子也十分诧异,笑对玉吾道:“我哪会再碰见你,你上海几时来的?”玉吾道:“我来了好久,你这副打扮,不比从前,现在做些什么?”那女子面上一红道:“这里讲话不便,我们到那里去坐坐罢。”玉吾道:“到什么地方去呢?”那女子道:“游艺场看灯会罢。”玉吾道:“也好。”两人慢吞吞踱到游艺场门口,售票入内,找到公园里一块僻静地方坐下。玉吾道:“你怎会到上海来呢?”那女子眼圈一红,凄然道:“一言难尽。从前我自问要死在船上的了,不想还能够逃出虎口。”玉吾道:“我回想从前那一个惊吓,心有余悸,此时险些儿性命送掉,葬身在南溟河中。”那女子道:“我也替你十分担心,吓得抖作一团。其实他们只要钱钞,血案是不敢犯的,犯了要不能漏脸。”玉吾道:“你究竟怎样入他们的掌握?现在不妨讲讲。”那女子道:“我十三岁上,给阿叔卖在他们船上的,他们更有一位老头儿,买我时当女儿的。后来那老头儿死了,只剩两个儿子。那时候我便不堪设想,名声帮他们做捉牙虫生意,其实早变了跳板船上的姑娘,差不多把我当作钩子上的饵。开船出去,到处钓鱼,只等鱼儿一上钩子,他们便无法无天,非把那人的衣服都剥掉,不放上岸。我身在他们掌握之中,性命攸关,哪敢不做他们的猎犬,受他们指使。可怜两年之中,眼见害了不知多少人,有的才踏到船上,便给他们生敲活剥,剥得精赤条条,放他上岸。有的沉溺数月,家破人亡,真说不尽的伤心惨目。所以当时你问我假哭怎会出眼泪,我对你说何尝是假哭,只要心中想到悲境,眼泪顿时淌下。……”
玉吾忙问:“你怎样跳出火坑的呢?”那女子叹了一口气道:“说也心伤。
拚着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当时起因,便在你身上。”玉吾惊道:“怎样在我身上呢?”那女子道:“我不曾劈了你的巴,他们自不甘心,便要置我死地。”玉吾道:“怎叫劈巴,我不懂呀!”那女子道:“他们的切口,客人袋里有多少钱,统要我摸去了,放他走路,这就叫劈巴。那一晚他们晓得你身畔有一只皮夹子,我没有拿你,便把三钱鸦片烟,要我生吞。我哭了一场,正想吞下,了我残生。既而一转念,还是寻条生路,求生不得,死也无怨。当下趁他们不备,逃到荒野里,宿在荒坟上几口乱棺中间,一日一夜,清早又逃到南溟塘口,趁一艘柴船,径到上海,才算得死里逃生。”玉吾听得,捏一把汗,握握那人的手道:“好了好了,只是后来怎样?”那女子道:“我到了这里,举目无亲,坐到荐头店里,他们送我上一家郑公馆帮佣,现在郑公馆里的少爷,不当我佣人了。”说着两腮顿时飞上一朵红云。玉吾还不明白,问道:“你在公馆里帮佣,怎么不当你佣人,难道已歇了么?”那人把玉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