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讨。欲令部下各官押解。恐旧所潜布,乘隙窃发,或致意外之虞,臣死有余憾。况平贼献俘国家常典,亦臣子常职。臣谨于九月十一日,亲自量带官军,将濠并官眷逆贼情重罪犯,潜解赴阙。
  先生行至常山草萍舗,闻有御驾亲征之事,大惊曰:“东南民力已竭。岂堪骚扰。”即索笔题诗于壁上,传谕次早兼程而进。诗曰:
  一战功成未足奇。亲征消息尚堪危。
  边烽西北方传警。民力东南已尽疲。
  万里秋风嘶甲马。千山晓日渡旌旗。
  小臣何事驱驰急。欲请回銮罢六师。
  时圣驾已至淮徐。许泰,张忠,刘翚等,见先生疏到,密奏曰:“陛下御驾亲征,无贼可擒。岂不令天下人笑话。且江南之游,以何为名。今逆贼党与惧尽,釜中之鱼。宜密谕王守仁释放宁王于鄱阳湖中,待御驾到,亲擒之,他日史书上传说陛下英武,也教扬名万代。”武宗皇帝原是好顽耍的,听他邪说,果然用威武大将军牌面,遣锦衣千户追取宸濠。
  先生行至严州,接了牌面。或言:“威武大将军,即一今上也。牌到与圣旨一般。礼合往迎。”先生曰:“大将军品级,不过一品。文武官僚不相统属。我何迎为。”众皆曰:“不迎必得罪。”先生曰:“人子于父母乱命,不可告语。当涕泣随之,忍从谀乎。”三司官若苦(苦苦)相劝。先生不得已令参随负敕印出,同迎以入。中军禀问,“锦衣奉御差至此。当送何等样程仪。”先生曰:“不过五金。”中军官曰:“恐彼怒不纳奈何。”先生曰:“繇他便了。”锦衣千户果然大怒,麾去不受。
  次日即来辞别。先生握其手曰:“下官在正德初年,下锦衣狱甚久,贵衙门官相处极多。看来未见有轻财重义如公者。昨薄物出区区鄙意。只求礼备。闻公不纳令我惶愧。下官无他长。单只会做几篇文字。他日当为公表章其事,令后世锦衣知有公也。”锦衣唯唯不能出一语。竟别去。先生竟不准其牌。不把宸濠与他。
  锦衣星夜回报。许泰,江彬等大怒,遂造榜言。说,“先生先与宁王交通,曾遣门人冀元亨往见宁王,许他借兵三千,后见事势无成,然后袭取宁王以掩已罪。”太监张永素知先生之忠,力为辩雪,且请先行查访。先生至杭州,张永先在。先生与永相见。永曰:“泰彬等诽谤老先生,只因先生献捷太早,阻其南行。以此不悦。”先生曰:“西民久遭濠毒,今经大乱,继以旱灾,困苦已极。若边军又到,责以供饷,穷迫所激,势必逃聚山谷为乱。奸党群应,土崩之势成矣。更思兴兵伐之,不亦难乎。”张永深以为然徐曰:“本监此出,正为群小蛊惑圣听,欲于中调获,非掩功也。但皇上圣意,亦耻巡游无名。老先生但将顺天意,犹可挽回几分。苟逆之,徒激群小之怒,何救于大事。”先生曰:“老公所见甚明。下官不愿居功。情愿都让他们。容下官乞休而去足矣。”乃以宸濠及逆党交付张永,遂上疏乞休。屏去人从,养病于西湖之净慈寺。
  张永在武宗皇帝面前,备言王守仁尽心为国之忠。江西反侧未安,全赖弹压。不可听其休致自便。诸奸捕冀元亨付南京法司,备极拷掠。并无一语波及先生。奸谋乃沮。忠泰等,又密奏,“宁王余党尚多,臣等愿亲往南昌搜捕,以张天威。”武宗皇帝复许之。比及先生赴南昌任,忠泰等亦至。带令北军二万。填街塞巷。许泰,江彬,张忠坐了察院,妄自尊大。先生往拜之。泰等看坐于傍,令先生坐。先生佯为不知。将傍坐移下,自踞上坐,使泰彬等居主位。泰彬等且愧且怒,以语讽剌先生。先生以交际事体谕之。然后无言。先生退,谓门人邹守益等曰:“吾非争主也。恐屈体于彼,便当受其节制。举动不得自繇耳。”泰彬等托言搜捕余党,板害无辜,富室索诈贿赂,满意方释。又纵容北军占居民房,抢掠市井财物,向官府索粮要赏。或呼名谩骂,或故意冲导。欲借此生衅,与先生大闹一塲。就好在皇上面前谤毁。先生全不计较,务待以礼。预令市人移居乡村,以避其诈害,仅以老羸守家。先生自出金帛,不时慰犒北军。病者为之医药,死者为之棺殓。边军无不称颂王都堂是好人。泰彬等怪先生买了军心,严禁北军,不许受军门犒劳。先生乃传示内外,北军离家苦楚。尔居民当敦主客之礼。百姓遇边军,皆致敬或献酒食。北军人人知感,不复行抢夺之事。
  时十一月冬至将近。先生示谕百姓,新遭濠乱,横死甚多。深为可悯。今冬节在迩。凡丧家俱具奠如礼,如在官人役,给暇三日。于是居民家家上坟酬酒。哀哭之声,远近相接。北军闻之。无不思家,至于泣下。皆向本官叩头求归。分明是:
  楚歌一夜起。吹散八千兵。
  张忠,许泰,属翚等,自恃北人所长在于骑射,度先生南人决未习学,一日托言演武,欲与先生较射。先生谦谢不能,再四强之。先生曰:“某书生何敢与诸公较艺。”诸公请先之。刘翚以先生果不习射矣。意气甚豪。谓许泰,张忠曰:“吾等先射一回,与王老先生看。军士设的千一百二十步外。三人雁行叙立。张忠居中,许泰在左,刘翚在右。各逞精神施设。北军与南军分别两边,擡头望射。一个个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