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求我,为免官差与我的这一百两银子,因不曾破费,事已办妥,如今先生又要见贲老爷,如果贲老爷知道了,我们是担不起的。所以将原银奉还,但求先生得地之后,且莫提起这事。”田人惊异不受,叫他拿去用时,那人执意不从,放在桌上,说声“得罪”,便出去了。田人诧异道:“岂知衙门公差中,也有这般好人。”
  正在惊疑不定,只见几条大汉自外边推开门,昂然直入。田人抬头看时,也似认得的,直吓得魂不附体。那一群人,原来是半年前举火行劫的强盗们,也向田人举手道:“故人别来无恙?”田人此时已心胆俱裂,不知他们在官府押着,如今做眼来捉拿自己的,也不知是他们私自逃出来,寻来藏躲的。正自发怔时,那些好汉们道:“田先生许久不见,不认得我们了?”田人听了,不寒而栗,只得说道:“未敢相认。”大汉们道:“岂有不认得的理,便与你说了实话吧,我们此番前来,原是好心,并无歹意。先前劫掠你时,并不曾知道尊名,只当是悭吝可憎的山野富豪,劫得贵库一空了。后来有几个弟兄被获,又因未知详细,牵连了先生,以致被拿了。我们近日来求告官府,寻找解脱时,方知先生乃是贲侯之密友。当日得罪了先生,今已追悔不及,所以特意寻来,一则陪罪磕头,再则为将所劫之物如数返还。我等乃是山林莽夫,有眼不识大贤,恳乞笑留原物。”说罢,不待田人答话,将几个大包裹都掷在面前,一齐挥手出了大门,不知去向。
  田人见这般光景,越发愁上加愁,疑中生疑,道:“他们虽眼前漏了网,终有被获之时。我又与他们见了这一次,倒是为害不浅。况且这些失落之物,岂有不首官府,不与人闻,暗自贼盗手内取还之理。倘或如今在押之贼说出这些情由,官府追查起来。如之奈何?送官的是?还是藏的是?”想到这里,真个是万千难处,左思右想无法处置。只得关紧篱门,袖手闷坐。正无可奈何之际,忽闻人马喧阗,一人捶门叫道:“老爷来了。”
  田人原是犯人,亦且又有了这许多证据,如今听敲门声,自然惊慌,心中焦急:“如有人进屋里来,见了这些东西怎么处,欲待移动移动,也不知那屋何处可藏东西。”正四处探寻时,但听捶得门响声如雷,叫:“老爷快到了,快开门!”田人忙上山庄高处一看,只见远远的一群车马,沿着大路上来,心中愈觉窘急:“倘或贲老爷进来,见了这许多的大包袱,以致忽然翻脸,当做拿了贼赃明证,如之奈何?”料想此事凶多吉少,直急得汗流如雨。
  且说,门外那些人,等得不耐烦,搬开了门蹿进来道:“先生这是甚么道理?我们老爷同着众位老爷都要来望你,你却为何做出这般牛心事来?”田人越发疑惑起来,想道:“我乃是犯人,官府不加刑便是万幸了,岂有审官来望犯人之理?”说时迟,那时快,车马早到门前,贲老爷下了车,左右有史经济、李宪章二人相伴,身后众贵公相随,一径走了进来,都是田人往日相善之好友。田人见他们面色倒皆从容安闲,似无为害之意。无奈何,只得正了正衣冠,忙迎了出来。自不敢有昔日相与之态度,见了贲侯便跪下磕头,贲侯大笑,忙向前扶起,进入草堂,田人又一一揖过了众友。
  贲侯但说别后相慕之情,并不提及贼案一事。田人正惊异时,少刻,又摆上酒宴来了。田人一日之内,遭此三件奇事,觉得如在梦幻之中,真个是祸福齐至,喜危同遇了。自家揣摸了半日,终不能解。待吃过了三杯,方定了性,吃到半酣,便胆壮起来,忍不住先自发话,将本日之事述说了一遍,又道:“衙门中也不可谓无好人,绿林间一般也有英雄好汉呢。只是贲老爷昨日如何那般自尊,而今日又如何这般谦恭起来了?只此一件,犯人所未知者也。”众人听了此话,都大笑起来。
  贲侯起身,亲手斟上一杯酒道:“先生请酒,前前后后多少事,都在这杯酒内。”田人不解其意,不敢便接,再三欠身推辞。登云先生史经济,从旁笑道:“司公你且先接了酒,老爷此酒内有三件事,一则慰你惊恐,再则释其强逼之过,三则贺你得了资产。”田人只得接了酒,吃一口,即又追问其故。李宪章在旁,摇着扇子,从头说出了这一段公案。
  原来因贲侯思慕田人不已,后又见他招而不至,故李宪章献计:软劝不如硬谏,他既欲享林泉之乐,且由他去。待他尝了尝山野之苦,若仍不回头时,只得使晋文公访贤之法,不得不用焚山燎石,强求介子推之计了。所以先使县役,委以贱差,费其银钱。次后又遣人惊扰,收其财物;又恐他不回头,留了遗物,伏下了祸根。料定他到困苦之极,必来告求。岂知他依旧不改拗性,所以第三回便戏以苦计,轻轻的拘了来了。众人之意,本要牵他往街市,令几个年青狂徒啐面辱之。但贲侯不允,并事先又替他预备下了院舍良田,不独内有款待宾客及内眷居住之室,又有饲牛拴驴之棚及鸡舍狗窝,无不建造齐备。然后行了李宪章之计,取到这里来的。再说午前那两件奇事,也都是他们所施之计。特地送还失物,使他看了,化大惊为小疑。及见面之后,说明了原故,变小喜为大喜之法。
  当下,李宪章将这些事情,夹戏衬谑的细细说了一遍。田人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