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罩大红袍,跣足端坐。身旁一块方岩上放着玉露晶瓶,内插杨柳,全身缭绕慈悲云,头上放射普渡光。水中一朵莲花瓣上,那善才童子,一足独立,笑容可掬的向观音合掌躬身,画的骨秀神清,精巧无比。两旁对联写道:
  碧水清光南海月,翠竹澄空普陀峰。
  璞玉一面细看一面向琴默戏道:“姐姐这可谓‘平时不烧香,临急抱佛脚’了。”说毕忽见琴默前日那个白玉戒指放在桌上,刚欲伸手去拿,琴默赶忙拿去攥在手里。璞玉央求道:“姐姐方才不是说我知道你的心,你却不知我的心了?这会子又如何不知我的心了?这点子东西还舍不得给我?”琴默笑道:“我不是舍不得给你,只恐你又送给别人。”璞玉急道:“我甚么时候把姐姐给的东西送给别人了?我给的那玉环如今姐姐还带着呢不是,我若轻了姐姐给的东西,犹如此日。”说着往外指。琴默忙止住道:“嗳哟,你混说些甚么?把一个戒指当了甚么正经事,发起誓来。”遂忙把那戒指给了璞玉。璞玉喜之不尽,接过来带在指上,欠身道谢。当下凭霄斟上茶来,琴默笑道:“你看,来了这半日才倒茶来,璞兄弟想是也快上学去了。”璞玉摇头道:“今日先生与我们老爷的友人司丹青,应邀出门去了,傍晚才能回来,我今日且不上学去。听那夜姐姐抚琴,我已魂销魄醉了,难得今日空闲,请姐姐再少弄一回,以濯兄弟浊怀如何?”琴默笑道:“胡乱学的曲子,恐污足下尊耳。”璞玉道:“姐姐也忒过谦了。”说着便取过那几上的琴来,放在琴默前。琴默也不甚推辞,说:“我且先抚,尚请指教。”遂慢慢调了弦,抚起一段新制《楚江清》曲来。璞玉央求再唱出来指教指教。琴默无奈,只得轻嗽莺喉雅音低唱道:
  晨寒透袖,炉上烤手。困睡鬓发乱,自起关镜奁。小鬟小鬟,速掩高门,慢把宽帐展。轻蝶为谁那般绕栏杆,狂蜂因甚又把窗来弹。
  唱到此句,便娇喘吁吁了。璞玉忙止道:“姐姐请歇歇,病刚好,终是气弱。”琴默道:“不妨,竟唱完了吧。”遂又唱道:
  一任东风自吹,一任东风自吹。
  璞玉不禁称赞道:“好!好!妙曲出于美人之口,真正的令人销魂了。清音净我肺腑,一字一音无不万分流丽,真如泉水落高山,身心为之一爽。我若能够,愿乘鸾而共舞也。”琴默笑道:“兄弟过誉,有辱尊听。”
  二人正在不忍离别时,锦屏领着小丫头爱玉从外头进来笑道:“因为甚么这般喜笑,告诉我,我也笑一笑呢。”琴默笑着抬身让坐,锦屏先问候道:“姑娘可大安了?我们福晋太太命我来看吃了早晨的药了不曾,这会子想吃东西不想,细细问了来的。”琴默忙起身一一回毕,让锦屏坐下吃茶。看那跟来的小丫头时,姿容清秀,身材苗条,眉目之间,颇显颖慧。琴默打量了半晌道:“这丫头叫甚么名字?我前番来时,不在这里来着。”锦屏道:“他原在老家时叫结子,到这里来改了,如今叫爱玉。”琴默笑问:“谁给改的这名儿?”锦屏笑道:“若说起改名的缘故,话就长了。”遂将端阳节为和哄璞玉、炉梅二人,打扮璞玉顶这丫头去向炉梅求名,炉梅误认等事说了一遍。琴默见璞玉害羞,只顾向锦屏摇头晃脑的挤眉弄眼不叫他说,琴默看了这景况噗哧的失声笑道:“这丫头生得极灵利,得名的来由又灵巧,竟不如就叫‘灵玉’为宜。”原来爱玉这名字也是趁便叫起来的,如今也就趁便改了,自此又都叫起灵玉来了。那丫头也暗暗发笑,爱也罢,灵也罢,随他们叫去。
  且说璞玉自那日听了琴默的《楚江清》曲后,又惹起了他那见一个羡一个的可厌的老毛病儿,睡里梦里也不忘琴默。琴默也随和着他,每日见了面,在一处说笑,一日比一日惯熟起来。
  有道是自古来好事多磨,天违人愿。忽一日贲侯唤了璞玉去,吩咐择日起身往南边追查田庄去。老太太命孟嬷嬷教福寿预备好璞玉的大毛皮衣及出外用的碗箸等一应用物,交付外头的跟从小厮们了。当时已是孟冬天气,十月八日璞玉早起入介寿堂请了安,早饭后往炉如阁拜了佛,再入逸安堂辞别金夫人。金夫人不免也叮咛了一番,不必细说。吴姨娘又给了好些路上吃的奶皮、干酪等物,璞玉这才到润翰书屋来见了老爷。
  贲侯叫过跟璞玉去的大管家高亭、二管家马住及永助、伯林等来,吩咐了田租、户口等一应所理诸事之大略,又向璞玉将人情世故、民风习俗、宽仁严饬、恩威并施等权谋方略细细教了一遍,说毕命去。璞玉遂别了出来,将送出大门来的清客相公和老管家们劝回,不敢乘车,有王元凯、高建福二人牵过一匹备上雕鞍穗缰的肥大白马来,福开搭鞍褥,高亭捧马鞭,马住坠镫,璞玉不慌不忙上马后,福开在前开路,众仆从一齐扳鞍上马。王元凯、高建福并骑先行,高亭、马住左右护持,瑶琴、宝剑、奇书、古画四个小厮紧随马后,永助,伯林二人压尾,一群人马,往南进发。
  且说璞玉困了数月,方得出外,马上甚为得意,又因时气尚暖,沿途与众人说说笑笑,倒也有趣。一则因贲侯名望大,再则所到之处都是贲府属民,又早于十几日前都差人作了准备,村民百姓在路迎送,田庄下处,犹加敬谨,所以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