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婆子原是语出无心,张婆子从旁挑剔着,引得他说出了这么许多话来,也是不该。王婆子念的佛也不合事体,所以这三杯洒,你们三个人,每人应吃一杯。”三人不敢有违,都吃了。
  第二该德清的。德清拿起骰子笑道:“出好的。”说着掷下,众人看时:
  少妇集市昏睡。
  众人看了道:“这也是个没脸的少妇,如何到集市上昏睡起来,该罚四巨觥。”看令牌是“寻句”,又道:“多亏是这个,倒好处,你快寻句吧,若说的不对景是加倍罚了。”丫头们斟上酒来,德清举箸指着席上瓜果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炉梅道:“这是极老的成语,人人皆知,盖言君子防之于未然者也,这个不算,你还是吃你的酒吧。”德清笑道:“这其实该罚你,原说的就有旧诗句,你如今又如何嫌旧了?况且你又不是令官,随意定酒数,又来挑三窝四的,是甚么意思呢?”琴默笑道:“我说句公正话,德姐姐说的也不甚动人,炉妹妹挑的也似无理,这四杯酒你们二人分吃了吧。”众人都道:“有理。”二人只得吃了。
  第三是该琴默的。琴默抓起骰子笑道:“我若掷出难看的,你们可别笑。”说毕掷下,却是:
  老僧荒冢刺绣。
  琴默看了笑道:“你们瞧,我这也没甚么可罚的。荒冢虽是无人僻境,别人不可去罢了,有一、二化缘行脚僧,行路困乏了,岂不可以歇息歇息?既已在那里坐下了,缝缝他那悬鹑衲头,亦无不可。”璞玉笑道:“姐姐且不必诸般巧饰,刺绣并非补绽,除了乞丐在荒冢上也不相当,别的都要罚的,若是老僧使得,那公子、凶徒等也无不可的了。”琴默笑道:“依你说该罚几杯?”璞玉道:“多也不必,两杯罢了。”琴默点头应允,看令牌时,又是“寻句”,熙清笑道:“我先说,这一回再不可用俗浅现成的了,必得说个文采风流的方可。”琴默道:“好说,这倒难不倒我。”遂使箸超起个木樨花道:“花影映阶朵朵荫。”完了令。
  第四乃是金夫人的。众人都暗笑,要看福晋的笑话。当下金夫人早已掷出,自己先喜道:“你们来看,好不容易掷出真话来了,快取酒来,我自老太太起给每人敬一杯。”众人看时,正是:
  少妇深闺刺绣。
  大家齐声喝采道:“真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大家必领这一杯。”遂依次吃了酒。
  第五个该炉梅的。炉梅挽袖攘拳笑道:“这会子轮到我了,骰子你须出个有意思的话,不然我要拿斧子砸了你。”说着狠命一掷,先自笑得不能动了。众人看时:
  凶徒深闺练拳。
  众人遂哄堂大笑起来。炉梅道:“我这手,真该打,如何掷出这般混帐事来了。”忙看了令牌,又笑道:“天赐之便,幸有此救。”
  众人看时,还是“寻句”。璞玉道:“姐姐你且别把这看得太容易,罚酒三杯,若诵句不合,加倍相敬。”炉梅听了不受用起来,瞅了一眼,点头道:“人家的罚两杯,偏我的就多一杯。”一时又寻不出好句,惟恐受罚,也无暇虑及其他,忙从碗里夹起一块凤仙花根来,道:“也顾不得金莲蹴损牡丹芽。”说毕,完了令。别人都不在意,琴默忙看炉梅,盯了半晌。
  第六该是老太太的。捧过骰子碗来,老太太笑道:“我老了,心也钝了,叫别人替我掷吧。”遂叫妙鸾过来和令,妙鸾笑着抓起骰子来一掷,真个也掷出个真话儿来了。众人看时:
  老僧经堂坐禅。
  众人共贺老太太一杯,各人吃了一杯。
  接着第七该顾氏的。顾氏笑道:“看是甚么。”说着一掷:
  少妇经堂卖俏。
  顾氏大笑道:“这妇人也忒下作了,经堂是甚么地方,却在僧众前卖起俏来。”璞玉忙看了令牌,笑道:“舅母,不打紧,说了谜,没人猜着就过去了。”说着斟上三杯酒来。顾氏笑向白老寡道:“我说个谜你猜,‘一条美人连细骨,七窍玲珑君子心’,这是甚么?”白老寡笑道:“舅太太倒会找愚人呢,放着许多聪明颖悟的姐儿们,倒问起我这老糊涂来了,我能知道甚么?”宫喜又问张妈妈、王姥姥,二人都笑道:“猜不着。”遂给三人各吃了一大杯热酒。回头看右席上的熙清时,德清笑着起来道:“这个我猜着了,可是说‘莲蓬’的不是?”顾氏笑道:“罢了,打量我这谜也难不得人,我也说不出别的,我领罚就是了。”说毕,慢慢吃着酒。
  第八个该熙清的。熙清笑道:“这会子轮到我了?不知又掷出甚么来呢?”说着便掷:
  乞人花街赛马。
  众人笑着看令牌,是“勿动”,熙清看了大喜道:“我这差的太远,斟上八杯罚酒来。”鹦哥应声“是”,忙去取盘子托八杯酒来了。熙清都摆在门前,整了整两袖,端起一杯酒来,慢慢送到嘴边,两眼望众人时,大家不知叫谁“勿动”,各自都突突的心跳,惟白老寡全不理会,正举象牙箸夹起一块肉丸子来,方张开口要吃,熙清指边道:“白妈妈勿动!”
  白老寡虽是村野老婆儿,却因常在大家门口走动,见闻多,素昔又知道这等戏耍玩艺儿,便张着嘴,瞪着眼,夹起来的肉丸子离嘴不远,突然停住,分毫不动了,引得上席下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