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诸行事。后世以空言视之,所以治不如古。”又曰:“阴阳之说胜,则礼经废。形相之说胜,则心术丧。禄命之说胜,则人事怠。失之己,求之天,君子不由也。”(《愚书》)吾尝谓永嘉之学,有似于荀子。说斋作《性论》,虽以荀子之言性恶为非,然《荀卿论》则称:“孟子书七篇,荀卿书二十二篇。观其立言指事,根极理要。专以明王道、黜霸功、辟异端、息邪说,二书盖相表里。”意必有取于荀子者(后虽言荀卿不过霸者之佐,然仍是从性恶善伪上指摘,当分别观之)。盖言礼制,言人事,自不得不与荀子为近。说斋如是,即永嘉诸子可知也。说斋著有《愚书》、《九经发题》、文集等,而尤著者,曰《帝王经世图谱》。取诸经旁通午贯之,以见先王制作之意。冀可推之后世,见之施行。周益公(必大)尝称之曰:“此备六经之指趣,为百世之轨范者也。”而《宋史》以其忤于朱子,至不为立传。则甚矣其陋也。

第十四章 蔡西山 蔡九峰 附蔡节斋
  《宋史·道学传》于朱子门人,收黄直卿幹、李敬子燔、张元德洽、陈安卿淳、李公晦方子、黄商伯灏六人。而蔡元定不与,列于《儒林》。然蔡氏实传康节之学,故罗大经《鹤林玉露》谓:“濂溪、明道、伊川、横渠讲道盛矣,因数明理,复有一邵康节传焉。晦翁、南轩、东莱、象山讲道盛矣,因数明理,复有一蔡西山出焉。”则蔡氏之学,不可不著也。元定,字季通。建之建阳人。父发,博览群书,号牧堂老人。幼时以程氏《语录》、邵氏《经世》、张氏《正蒙》授之,曰:“此孔孟正脉也。”既长,闻朱子名,往师之。朱子叩其学,曰:“此吾老友也,不当在弟子列。”与对榻讲论,每至夜分。尝曰:“造化微妙,惟深于理者能识之。吾与季通言而不厌也。”太常少卿尤袤、秘书少监杨万里联疏荐于朝。以疾辞。筑室西山,将为终焉之计。会伪学禁起,编管道州。不辞家而就道,杖履同其子沈行三千里,脚为流血,而无几微见于言面。竟卒于贬所。嘉定中,赐谥文节。学者称西山先生。元定于书无所不读,而尤长于天文、地理、乐律、历数、兵阵之说。所著有《大衍详说》、《律吕新书》、《皇极经世太玄潜虚指要》、《洪范解》、《八阵图说》等。《洪范》之数,学者不传,元定独心得之,以传其季子沈。沈,字仲默。因作《洪范皇极》而序之曰:“天地之所以肇者,数也。人物之所以生者,数也。万事之所以失得者,数也。数之体,著于形。数之用,妙乎理。非穷神知化,独立物表者,曷足以与此哉!先君子曰:《洛书》者,数之原也。余读《洪范》而有感焉。上稽天文,下察地理,中参人物古今之变。穷义理之精微,究兴亡之征兆。征显阐幽,彝伦攸叙。真有天地万物各得其所之妙。岁月侵寻,粗述所见。辞虽未备,而义则著矣。”盖自康节传《图》、《书》之蕴,以为《易》出于《河图》,《洪范》出于《洛书》,至沈遂专依《洛书》而言《洪范》。虽当时如薛艮斋、叶水心等皆不信《图》、《书》,水心解《洪范》九畴,谓即《禹谟》之九功,非有甚异,而蔡氏固以为孤传之绝学也。然观其《皇极内篇》曰:“有理斯有气,气著而理隐。有气斯有形,形著而气隐。人知形之数,而不知气之数。人知气之数,而不知理之数。知理之数,则几矣。动静可求其端,阴阳可求其始。天地可求其初,万物可求其纪。鬼神知其所幽,礼乐知其所著。生知所来,死知所往。《易》曰:穷神知化,德之盛也。”又曰:“数始冥冥,妙于无形。非体非用,非静非动。动实其机,用因以随。动极而静,清浊体正。天施地生,品汇咸亨。各正性命,以大以定。斯数之令,既明且圣,是曰圣人。”又曰:“物有其则,数者,尽天下之物则也。事有其理,数者,尽天下之事理也。得乎数,则物之则事之理,无不在焉。不明乎数,不明乎善也。不诚乎数,不诚乎身也。故静则察乎数之常,而天下之故无不通;动则达乎数之变,而天下之几无不获。”其盛言数之用无不周如此,此亦必有其所见,非仅凭汗漫之词,以腾口说而已也。且子云《太玄》、温公《潜虚》皆自以为不世之作,亦岂大言欺人者。盖以数言理,古来自有此一家之学。其谓得之《河图》、《洛书》,犹农家言神农,医家言黄帝,皆托古以起义,是则未可信耳。沈之《皇极内篇》数以九相重,合八十一数。与温公《潜虚》合生数成数为五十五体,略相似。然序谓:“《洞极》用《书》(《洞极真经》,北魏关朗著。朗字子明。又有《易传》,文中子亟称之),《潜虚》用《图》,牵合傅会,自然之数,益晦蚀焉。”元定为《潜虚》作《指要》,而沈乃贬之,不可解矣。又晦翁与元定屡谈《参同契》,有疑辄叩之。其《致元定书》且有“连日读《参同契》颇有趣,知千周万遍非虚言”之语。而沈《皇极内篇》亦曰:“老彭得之以养身,君子得之以养民。”曰:“善养生者,以气而理形,以理而理气。理顺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天地万物无不和矣。不善养生者反是。理昏于气,气梏于形。耳目口鼻徇,而私欲胜;好恶哀乐淫,而天理亡。”于养生之旨言之不已。是知蔡氏皆深有得于道家,宜其能传康节之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