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经术,不可以经世务。』安石对曰:『经术者,所以经世务也。果不足以经世务,则经术何赖焉?』上曰:『朕仰慕卿道德甚至。有以助朕,勿惜言。不知卿所施设,以何为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方今所急也。凡欲美风俗,在长君子,消小人,以礼义廉耻由君子出故也。《易》以《泰》者通而治也,《否》者闭而乱也。闭而乱者,以小人道长;通而治者,以小人道消。小人道消,则礼义廉耻之俗成,而中人以下变为君子者多矣。礼义廉耻之俗坏,则中人以下变为小人者亦多矣。』上以为然。
  四月丁未,上初欲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曾公亮因荐之。参知政事唐介曰:『安石恐难大任。』上曰:『卿谓文学不可任耶?经术吏事不可任耶?』介白:『非谓此也。安石好学而泥古,议论迂阔。若使为政,恐多所变更,必扰天下。』退至中书,谓公亮等曰:『异日安石之言果用,天下困扰,诸公当自知之耳。』时执政进除目,上久之不决,既数日,乃曰:『朕问王安石,以为然,可即施行。』介曰:『陛下比择大臣,付以天下之事。此中书小小迁除,陛下尚未以为信,虽广询博访,亦宜谨密。今明白如此,使中书政事决可否于翰林学士。臣近每闻陛下宣谕:某事问安石以为可,即施行;某事以为不可,未得施行。如此,则执政何所用?必以臣为不才,当先罢免。此语传之天下,恐非信任体也。』安石既执政,奏言:『中书处分事用札子,皆言奉圣旨,不中理者常十八九。不若令中书自出牒,不必称圣旨。』上愕然。介曰:『太宗时,寇准用札子迁冯拯等官不当,拯诉之。太宗曰:「前代中书有堂牒指挥事,乃权臣假此以威福天下。太祖朝赵普为相,堂牒重于敕命,寻令削去。今复置札子,何异堂牒?」张洎因言:「札子乃中书行遣小事,若废之,则别无公式。」太宗曰:「大事则降敕,其当用札子,亦须奏裁,此所以称圣旨也。」今安石不欲称圣旨,则是政不自天子出也。使执政皆忠贤,犹为人臣擅命,义亦难安。或非其人,岂不害国政?』上曰:『太宗制置此事极当。』及安石议谋杀人伤者许首,介数与安石争论于上前。介曰:『此法天下皆以为不可首,独曾公亮、王安石以为可首。』安石曰:『以为不可首者,皆朋党耳。』安石强辩,上主其语。介不胜愤闷,居顷之,疽发背而卒。吕诲劾王安石(见本事)。王安石信吕惠卿(见本事)。王安石毁苏轼(见本事)。推陈升之为相(见《三司条例司》)。
  三年二月,韩琦言青苗不便。上疑其事,安石称疾不出(详见《论青苗法》)。上欲置司马光西府,安石谓为异论之人立赤(详见《论青苗法》)。
  三月己未,上谕王安石曰:『闻有三不足之说否?』王安石曰:『不闻。』上曰:『陈荐言外人云:今朝廷谓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昨学士院进试馆职策,专指此三事,此是何理?朝廷亦何尝有此?已别作策问矣。』安石曰:『陛下躬亲庶政,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每事惟恐伤民,此亦是惧天变。陛下询纳人言,无小大,惟言之从,岂是不恤人言?然人言固有不足恤者,苟当于理义,则人言何足恤?故《传》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郑庄公以人之多言亦足畏矣。故小不忍致大乱,乃诗人所刺,则以人言为不足恤,未过也。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则固当如此。且仁宗在位四十年,凡数次修敕,若法一定,子孙当世世守之,则祖宗何故屡自变改?今议者以为祖宗之法皆可守,然祖宗用人皆不以次。今陛下试如此,则彼异论者必更纷纷。』
  四月己卯,吏部侍郎、枢密副使韩绛参知政事。绛间与王安石同奏条例司事,尝赞
  上曰:『臣见王安石所陈非一,皆至当之言,可用,陛下宜深省察。』故安石尤德之。
  九月庚子,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曾公亮为司空兼侍中、河阳三城节度使、集禧观使。公亮初荐王安石可大用,及同执政,知上方向安石,阴助之,而外若不与同者。置条例司更张众事,一切听之。每遣其子孝宽与安石谋议,至上前无所异,于是上益专信任。苏轼尝从容责公亮不能救正朝廷,公亮曰:『上与安石如一人,乃天也!』
  十二月丁卯,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王安石为礼部侍郎、平章事。
  四年正月辛亥,著作佐郎朱明之为崇文院校书。明之,王安石妹婿也。
  四月甲戌,上谓王安石曰:『人不能无过失,卿见朕有过失,但极口相救正,勿存形迹。』安石谢曰:『当尽死力,不敢存形迹。』上虑难济,安石曰:『此在陛下,不可以它求。』又曰:『陛下圣德日跻,风俗会丕变,何忧难济?』
  五月庚戌,王安石既对,留身请去,上固留之,曰:『风俗久坏,不可猝正。事方有绪,卿如何却要去?且体念朕意,不须恤流俗纷纷。』安石曰:『臣材薄,恐误陛下属意。试观前代兴王,亦有为政数年而风俗不改、纪纲不立如今者乎?』上曰:『前代或因衰乱,方人情急迫,为之解患释难,所以易;今颓坏之俗已久,方收敛使就法度,则不得不难。其纷纷亦固宜,但力行不变,自当改。如富弼事,向时宜有按劾,今乃按治。如此等事行之已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