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先生見僧出堂。歎曰。三代禮樂。盡在此矣。由此觀之。當日之威儀為何如也。今有等妄人。任情縱恣。決裂禮法。反笑守律儀者為局曲。果何心哉。昔大覺璉動靜尊嚴。圓通訥一見。直以大器期之。黃龍南進止有度。居常正襟危坐。二老豈局曲之士哉。是知輕浮躁動。必非大器。雖得悟入。終虧全德。惟願學人。毋以小器自安可也。
  有等禪人。言在飛龍之前。行在跛鼈之後。却謂我宗門下。祇重見地。不重操履。不知青原下謂之功勳。如臣事君。如子事父。豈敢違背。南嶽下謂之牧牛。葢得牛之後。猶須善牧。況未得牛者耶。且衲衣下。善不許著。惡豈可縱。佛祖尚不可為。勢利豈可偏逐。此乃無忌憚之小人。託聖言以自文。入地獄如箭射者也。有志之士。切宜自省。
  古人公案。俱從不思議中流出。纔涉思惟。便隔千山。今人率用意卜度。師友講習。如少林筆記。及煢絕四家頌古註等書。一言半句。竝是邪涎。遭其惑亂。則永塞悟門。況又作頌作拈。如廁屋而塗丹雘。只增其臭耳。今真有志參禪者。必須坐斷此等惡知惡習。單單向無縫罅處鑽研。憤然如遇著箇死對頭。直須滅此而後朝食。若能如是用心。則寶所在近。決不相賺。
  棒喝之行。五宗皆有。而德山臨濟為盛。此如千鈞之弩。豈可妄發。怎奈無知之輩。相習成風。譬如庶人而妄逞干戈。非逆即狂。所以興化戒之曰。我聞前廊下也喝。後架裏也喝。諸人莫盲喝亂喝。直饒你喝得興化向虗空裏。却撲下來。一點氣息也無。待我蘇息起來。向汝道箇未在。何故。我未曾向紫羅帳裏撒真珠與汝在。胡喝亂喝作麼。後圓悟老人。一生不行棒喝。豈不是臨濟宗師乎。其子大慧。住徑山日。下喝者罰錢罰齋。葢深知其弊。故痛懲而力挽之也。
  門風之別。所宗有五。其實皆一道也。故真知臨濟者。決不非曹洞。真知曹洞者。決不非臨濟。如汾陽昭。雖善三玄。且遣瑯琊覺。浮山遠。學洞上之旨於大陽。雲門雖承雪峯。記莂而後。乃歷參洞下諸師。如曹山踈山乾峯九峯。皆有機緣。是知大道惟公。法無偏黨。後世妄生人我。割截虗空。嗣臨濟者。謗曹洞。嗣曹洞者。謗臨濟。破滅法門。自喪慧命。豈不深可痛哉。今願諸人。廓無外之觀。體無私之照。而斯道幸甚矣。
  孔門心法。自孟軻之後。鮮得其傳。至漢諸儒。多以訓詁為業。惟得一董仲舒。庶幾近之。董氏所對天人三策。皆醇正無疵。其所對越有三仁之問。尤為精粹。程伊川。朱考亭。皆推其度越諸子。信矣。但其所治春秋。於所書災祥。必求其所感之事。則拘泥穿鑿。雜於讖緯之學者也。是豈得為醇儒哉。
  楊雄玄湛之思。粹麗之辭。世所希覯。嘗作法言。以擬論語。作太玄以擬易。隱然以聖賢自居。使其生不值新莾之世。或莾未篡而身先死。必為一代名儒之冠。自一失身於仕莾。安保玄之不白乎。身名俱喪。天下笑之。人品之難定也如是。
  孔明之才智。實合漢家三傑為一人。而其忠誠則過之。其出師表後結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此臣所以報先帝之恩。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成敗利鈍。則非臣之明。所能逆覩。此數語。丹心赤膽。炤耀今古。在三傑非特不肯為。亦且不能道。吾故謂其忠誠過之也。
  自魏晉以至唐。儒學寥寥。唯得一王通似之。其所著中說。識見議論。亦多醇粹。大非韓愈所可及。但中間事實。多似論語。恐是粉飾所成者。至其所作五經。則塵飯塗羹之戲耳。仲尼固如是乎。甚矣好名之蔽也。
  歐陽修作五代史。謂五代無人物。余謂非無人物。乃厄於時也。如周世宗一人。出在漢唐盛時。諸君豈能及之。至若隱於山林。如五宗諸哲。則耀古騰今。後世鮮能及者。余故曰。非無人物。乃厄於時也。
  韓退之氣甚豪爽。每自比孟軻。欲力行其道。而躁於求進。三上宰相書。則不見諸侯之義未聞。及其晚年。見用於朝。全無建白。惟日以詩酒為事。與流俗何異。謂之力行其道可乎。
  退之於孟軻之後。獨取荀卿楊雄。謂荀與楊。大醇而小疵。孟軻則醇乎醇者也。愚觀荀氏書。語多矯異。如子思孟軻。明先聖之道。闢邪說以正人心。是立天下之大閑也。彼則曰亂天下者。子思孟軻也。不亦異乎。如孟軻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是百世共趨之的也。彼則曰性惡。桀紂性也。堯舜偽也。不亦異乎。至於楊氏。雖不若荀氏之矯異。而以性為善惡混。則是認習為性。已乖孟氏之旨。且失身為莾大夫。其法言末章。盛稱莾之功德。可比伊周。復作劇秦美新之文。以頌莾。則大節既虧。所學謂何。是二人者。視孟軻之道。不啻風馬牛之不相及。詎可稱其大醇小疵。而列於孟氏之後塵哉。甚矣韓愈之謬也。
  予考柳子厚。終於柳州時。僅得四十七歲。則作八司馬時。年齒甚少。使其洋洋得志。不受拂鬱。不知後來竟作何狀。却得一番貶謫。乃能安於寂寥。肆力學問。故其文。到柳州後始造其妙。其居柳日久。百姓愛之。卒乃血食其鄉。不賢而能之乎。朱晦翁曰。子厚却得柳州力。是也。
  病能死人。亦能益人。如唐白樂天。則受病之益者也。樂天最稱風流艶冶。晚年因得病。乃能斂就平實。日修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