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家道不丰,一衿不足裕衣食,遂谋习医。从薛性天先生游。薛故郡中名宿,得先生剧尝之,谓将来光吾道者必曹生也。先生居薛所十年,帏灯n掌,上自灵素,下逮薛喻诸家,无不研求贯串,乃出应病者之求,辄奏奇效。先生尝言:医者存心,须视天下无不可治之病,其不治者,皆我之心未尽耳。故其临病人也,研精覃思,直以一心贯乎病者之食息起居,而曲折无不周至。每有剧病,他人所弃而不治者,先生独能运以精思,而以数剂愈之。古人谓生死肉骨,先生诚有之焉。先生又言:每遇病机丛杂,治此碍彼,他人莫能措手者,必细意研求,或于一方中变化而损益之,或合数方为一方而融贯之,思之思之,鬼神通之,苦心所到,必有一恰合之方,投之而辄效者。以是知医者之于病,稍涉危疑,即目为不治而去之者,其不尽心之过为不少也。嗟乎l先生之言如此,即先生居心之笃厚,与艺事之精能,盖皆即是而可见矣。先生所著,有琉球百问、继志堂语录、过庭录、延陵弟子纪略诸书。经先生之孙博泉玉年裒集锓行,杨太常滨石序之。先生之行谊,备详于许君廷诰所撰家传中。先生以医名著,继叶薛诸公而起,德被吴中,名驰海外,至今人能道之。特其所著医案,于过庭录延陵弟予纪略外,未有传本。今年夏,偶于友人处,得见其门弟子所录存者。借中多阙误,因假归钞录,为之次第整理,删其繁乱,撷其精粹,间或赘以评语,以发明其用意之所在,钞成上下两卷,俾后人读之,犹可想见其诊病时危坐构思,旁若无人之概云。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八月江阴柳宝诒识。

评选继志堂医案上卷

常熟曹存心仁伯著

内伤杂病门

心营与肾水交亏,肝气挟肝阳上逆,胸中气塞,口内常干,手震舌掉,心烦不寐,即有寐时,神魂游荡,自觉身非己有,甚至便溏纳少,脾胃亦衰,脉形细小无神,而有歇止之象。逐证施治,似乎应接不暇。因思精神魂魄,必令各安其所,庶得生机勃勃;否则悠悠忽忽,恐难卜其旋元吉。拟许学士真珠母丸法。

石决明盐水煅一两 人参一钱 归身钱半 犀角五分 龙齿三钱 茯神三钱 生地四钱 麦冬二钱 枣仁二钱 炙草三分 淮药三钱 沉香磨冲三分 另珠粉四分先服

诒按:此方于肝气一层,嫌少理会。愚意去山药、甘草,加木香、陈皮,则胸中之气塞亦平矣。

邓评:心烦不寐,心火亢矣,何又脉小便溏?大都火被湿痰所遏也。于清心安神内,务参辛燥开痰,俾湿化痰豁,乃能木达风清也;若滋寒太过,恐多弊而少利耳。

孙评:所述病情,均因痰火上蒙致病,即便溏脉歇,亦为痰滞于中,脾营胃卫不调和之症,若损证而至见此,则正气垂绝,决无生理。

胸中气塞,非气之不通,是痰之上逆也。

又接服方:生地 自芍 人参 丹皮 橘红 茯神 枣仁 石决明 龙齿 秫米 佛手

邓评:选药较前方为胜,故能稍获效机。

再诊:脉之歇止向和,便之溏泄不作,气塞稍平,手震亦定。但寤多寐少,内藏之魂魄未安;胸痞脘闷,上壅之浊痰未降。容将通阳镇逆法,参入前方,冀相与有成耳。

真珠母丸真珠母、熟地,当归、人参、枣仁、柏子仁、茯神、犀角、龙齿、沉香 去柏子仁 当归 加旋覆花一钱五分 代赭石三钱 陈皮七分 冬术七钱 炙草五分 白芍二钱 麦冬三钱 甘澜水煎竹沥一两冲服

诒按:案云通阳镇逆,方中用旋赭镇逆,而术、芍、麦、草,则未可谓之通阳也。

邓评:脉之歇止,是亦疫之咎欤。

所谓胸痞脘闷,上壅之浊痰未降,此语中的。而方内仍用地、麦,未免议论虽确而用药失当,拟更参温胆之法,如半夏、枳实、菖蒲、竹茹之属。

三诊:夜半得寐,心肾已交,肺魄肝魂,自能各安其脏。无如心易烦动,神反疲乏,气犹短促,胸还痞闷,脉仍细小,两足不安。脉虚证虚,是谓重虚,而兼有湿痰从之为患。夫痰即有形之火,火即无形之痰也。法当固本为主,消痰佐之。

人参固本丸 加龟板五钱炙茯神三饯 枣仁二饯 白芍三钱 淮麦三钱 陈皮一饯 旋覆花一钱五分 柏子仁一钱五分去油 冬术钱半 另珠粉二分 竹油二十匙 鸡子黄一枚和服

诒按:于痰病重投冬、地,得无嫌其滋腻否?

邓评:柳师破的。

诸般苦况,无非为湿痰阻塞。案云湿痰从之为患,又谓痰即有形之火,火即无形之痰,何仍重于滋补,盖终被阴虚二字横于胸中也。

孙评:痰火二旬,近人安能见得如此真切。既如是云云,当以清火化痰为法矣。

四诊:风火痰三者之有余,留滞肝经,以致卧血归肝,魂不能与之俱归,筋惕肉(目闰)而醒,前次气短等证,莫不因此。而又起于有年病后,气血两亏,何堪磨耐。所治之方,不出许学士法加减。现在脉息细小带弦,虽无止歇之形,尚有不静之意,究属难免风波,未可以能食为足恃也。

石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