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深黄昏。
务忌不要到我家格斜对门,他家三间草屋矮墩墩。
里间烟熏了眼睛总不得睁,灶上堂灰倒有半寸深。
碗么个个就像猪食盆,筷子根根像圈砧。
床上垫被像硬衬,扁螂虱子倒有好几升。
如果你们到他家去下宿,咬了你们一夜总困不成。
  来往行人,过路君子,你们到我家招商客店下宿,我家店主很大量,算账大钱夹小钱,从来不较量。不较量,不较量……来杠喊。可有哪上他家来住啊?有格,前间来一个老朋友,一跑一颠,点总不兴。哪个?黑炭常士勇上姨娘家去投亲格,二十两银子倒个钱总没得格。上哪去格?吃酒吃啦得哇。杠说得又哨,像报芝麻样格,不较量,不较量,不较量啊,他东西耳朵南北听,不曾听得大清啊。杠说“不较量,不较量”,他搞了当不要钱,不要钱,不要钱啊。拿起来一搞,心上就想,这个开饭店人家也不晓得没儿子没孙子,来下行善积德,开饭店不要钱啊,肇上他家去吃格。一跑一歪,架子蛮大,跑到饭店里对格凳高头一戤,就像老八太,凳来下叽哩呱啦响,为底高响?格老朋友有三百多斤重,凳吃不大消。开店格小二对他一看,他身材魁梧,只好说脸上黑嘎点,“客官先生,你也是要饮酒?也是要用饭啊?”常士勇一想,又不要钱,今朝我来出劲吃下子了,“小二啊,我既要饮酒,还要用饭。”“好格,客官先生,你要饮底高酒?”“我啊酒么? 当来拣好格吃,拿你家最好格酒替我打二十斤来。”“哦,我家有十年陈沱酒最好。”“好格,先打嘎二十斤啊。”小二拿二十斤陈沱酒打得来格,说:“先生,你可弄点菜格?”黑炭一想,怎得不吃菜?又不要钱,而且要拣好菜吃,“小二,拿家里上等个好菜,统统端来把我搭酒。”“客官先生,我家家里好菜多了,这个台上摆不下啊。”“你家有哪些好菜?”“格多了,先生,天上飞格,山上走格,地落跑格,水里游格,长格短格,硬格软格,我家家里总有。”黑炭说:“跑跑堂格小二倒会说大话来,小二啊,我能吃二十斤酒,我这个肚子果大啊?”“大格,大格。”“这店里人多了,不能服侍我个人啊,你帮我弄两个大菜来,我一吃也就饱了格。”“好格,客官先生,你要哪两个大菜?”“我要吃泰山干大一块肉,黄河干长一条鱼,端来把我搭酒。”“啊呀!客官先生,你总说格野毛头话,几万个猪子垛起来也没得泰山干大,黄河长几千里了,哪家有几千里长格一条鱼啊?”“格没得干大个菜,稍微小点个果有啊?”“你要吃底高?”“杀嘎一个几百斤重格骆驼把我吃下子。”“啊呀,客官先生,一个骆驼干大,一杀我家十张头锅子总不好摆,到哪有干大个骆驼?”“没得,格小菜果有啊?”“先生,小菜再没得,我家这个饭店不倒啦得?小菜很多,十张头锅子煨到二三十锅,尽你吃。”“我不要吃干多,我有三样小菜也就好喽!”“哪三样?”“四两苍蝇蚊子胆,再加半斤跳虱肝,端来把我搭酒。”“客官先生,你来堂胡头乱说?你啊!大格人总大煞得,小格小了肉眼总看不见。哪里有干小啊?”“没得嘎。”“没得。”“大格小格总没得?”“总没得。”“总没得,不要说大话了,你家成点腔格菜统统端出来,把我搭酒啊。”肇不晓当这个老子身边有多少钱了,为他个人办五葵八碟,十二回千,二十四盘子,把他吃嘎。黑炭吃多少?拿二十斤陈沱酒吃啦得,拿菜也吃啦得,拿菜汤总喝啦得。“先生,你果弄点饭打打茬咯?”“吃得酒,我要弄点饭格,才间我吃得干多菜喽,吃上许多饭要伤饱格,烧嘎一斗米饭也就好喽!”“啊?”小二想,不得了了格,这个人可保呆格,脑子不正常,还说吃得干多酒啊菜喽,吃许多饭要伤饱格,有一斗米饭就好喽。一斗米二十斤喽,就把他吃下去,肚肠撑断了,死了我家堂店里,酒钱饭钱菜钱弄不到他格,倒过来再赔了他一口老本登棺材,格不人也霉杀得。少烧点,卡拉二升,烧八升米,十六斤米饭。尖尖挂挂一撑襻淘箩背得来格。“先生你吃嘎。这是一斗米饭啊!”实际上只有八升。人家弄铲刀对碗里盛,他不是的,他拿碗磕得淘箩里,弄铲刀对碗里揿格,拿淘箩里饭统统又吃光了。果曾饱了?推板二升米饭,还稍微推板点,肚子里不曾得饱。格个老先生弄算盘对夹肘里一夹,对他身边直斜:“先生你吃好了格呢?”“吃好了格!吃好了格!”“来,我们拿账算算。”一上一 ,二上二,一下五去四 ,二下五去三。算盘一敲嘀嗒响:“你酒菜饭总共吃拉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多少?大概相当于现在六百块。“先生,你拿这个饭钱、菜钱、酒钱把啦得嘎。假使你要下宿么,我安排你房间。”“先生,你家这底高饭店?”“啊呀?我家这底高饭店?我家吃饭格饭店。”“骗子饭店嘛!”“客官先生,这底高话?怎得骗子饭店?”“我有钱也喜欢上你家饭店里来吃?你家小二说格‘不要钱,不要钱,不要钱’我才来格。我有钱也上堂来,我有钱哪里不好吃饭?”“客官先生,人无好处,哪肯早起,开饭店不要钱开底高饭店?哪个说不要钱?”刚好喊生意格小二倒进来格,常士勇指着他说:“就他说不要钱格。”格个小二打他招呼喽:“客官先生,我不是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