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抢先说:“别说一千两,两千两我总舍得。”她上前拍拍员外的肩头:“员外,这个儿子就算我养的。”第三个奶奶跳出来:“你养的?你也养得出他来?你人也比我矮一段呢,你养的?我养的!”郭员外说:“别争,别争,大家有份——
各出银两二百五,我们四人来担承。”
  这遭,大奶奶做帽子,二奶奶做鞋子,三奶奶当厨师,赶紧盛饭给玉童吃。饭菜端出来对台上一顿,玉童看到这雪白的饭,喷香的菜,眼泪倒流下来了——
“恩父恩母呀,我倒在你家享洪福,爹爹还在监牢里做罪人。”
  员外说:“玉童,你不要哭,快把饭吃饱了我拿银子同去赎你父亲。”玉童一听,不晓多兴,连忙三扒两噎把饭吃饱,站在门外等员外拿钱。他们赶到府台堂上,一一如一,赎罪的银子算了清清爽爽。手拿一张释赦公文交衙役开枷落锁,把张世登放走。这张世登从监牢里放出来是底高腔调?
脸像裱黄纸,眼落骷髅半寸深。
头发长到足三寸,活活作得不像人。
  他抬头一望,看到玉童与一个员外式的人站在门外,赶忙跌跌撞撞扑了过去。“儿呀,你来了哪,你妈妈可曾来呀?”“爹,妈不曾来。”“儿呀,你奶奶把银子肚里钻铅,害得我到杭州就坐监。要是有一千两银子赎罪呗才能回去。你可曾带银子来?”“爹爹呀——
我们娘儿两个遭磨难,哪来有个雪花银。
  爹,你还不知道哩,奶奶心黑呢。你出门以后,我们挨她逼到十里长堤,骗我们说那里有三爿典当,七爿钱庄,还有十二个庄房,到了那里一望,只有三间茅棚,我们在那里没吃没烧——
日间沿门去乞讨,夜宿茅棚暂安身。”
  “儿呀,你白白地来的,没得银子来赎还是不得回去。”“爹爹呀,你超生了,好回去啦!”“儿呀,到哪弄来银子赎我的?”“爹爹呀——
我从此不算张家人,是郭员外的后代根。
爹爹呀,我今卖与郭员外,赎我爹爹转家门。”
世登听到这一声,恨不得躁死又还魂。
“乖乖呀,我情愿坐死监牢内,再也不回积谷村。
心肝呀,我没得多男并多女,所生你一个秤砣生。”
“爹爹呀,譬如我沿小关节重,二三四岁就命归阴。
爹爹呀,等我日后有升腾,替我父母把冤伸。
你在杭州遭磨难,妈还在洛阳牢里做罪人。”
  “儿呀,你妈为何又坐监的呀?”“爹,你还不知,叔叔心肠好,端午日子送鸡和粮钱去张看我们的,妈妈不过意,为叔叔杀鸡的,叔叔不准,要留给我们吃,这遭你夺他争,鸡血对叔叔汗衫上一喷。这时,天上起风暴,叔叔拿血汗衫脱下来对水盆里一撂,拔脚就往家跑。不知是何缘故,奶奶说叔叔不曾回家,她寻到我们那里,不见叔叔,寻到叔叔一件染了血的汗衫,就害妈妈杀了叔叔,
洛阳县上告一状,定她是谋财害命人。
爹爹呀,妈在洛阳监牢内,六十天杀罪期将临。”
世登听了这句话,天旋地转眼发花。
一个跄跟栽过去,郭员外抢去抱住他。
“亲家呀,你不要惊来不要慌,且到我处再商量。”
  三人回到郭家,员外说:“你的孩子到了我家,等于在你家一样。我家妻室两三个,男花女花不曾生,
见到玉童如接到一块宝,个个当作掌上珍。”
  这遭翻箱倒笼,拿好衣裳对外捧,
香汤沐浴洗个澡,上下换了簇簇新。
  吩咐厨房不要歇手,热菜炖酒。“亲家,你已经出来了,蹲我家过他一年半载,等事情冷淡冷淡,身体养养好再回去。”玉童说:“恩父,我母亲罪限只有两个月,至今已过了一月零。她是上月初一到这个月二十八,今天已是第五十八天了。啊呀,只有两天妈妈就要处斩了。”张世登一听,神魂不定:“玉童,员外,我此刻就要回洛阳。”
  郭员外说:“亲家,就这两天时间你长飞毛腿也赶不到洛阳呀!”
“亲家哎,哪怕见不到她的人,也要为她殡丧做新坟。”
  世登心如火焚,决意要走。郭员外真心留他不住,随即拿出三十两银子给世登作路途之用。世登谢过员外又对玉童说:“儿呀,你要听说听道,不能五难六刁,要听恩父母的训教!”“爹爹,吾乃知道!
爹爹呀,依理要送你一程路,恩父恩母不放心。”
  “儿呀,不要送我,你回去吧!”
世登哭上阳关路,玉童哭得转回身。
  玉童来到高厅,揩揩眼泪,抹抹鼻涕,转过脸来笑之眯眯,很惹员外欢喜。郭员外说:“儿呀,你在张家姓张,到我郭家姓郭,
改姓叫做郭玉童,算我郭家后代根。”
  玉童安定,员外请先生来教他读书。格文曲星临凡,舞文弄墨当然不难。教他上文能知下文,先生只作领头人。
不提玉童习诗文,再讲世登转家门。
  世登出门心上慌,脚下乱,慌慌忙忙在杭州街上转。太白星君从南海普陀山打转,经过杭州上空,看到张世登在大街小巷慌不择路,随手掐指一算,呀,福德星为难,我要度他一把!
我今不把路来引,他兄弟何日得相亲。
  依旧用拨金关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