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尘。
  “玉童,你别哭,也不要怕。不是我要杀你,是你奶奶用十两银买嘱我的。我出门的时候挨你伯母一提醒——
打动了我的心,放下屠刀重做人。
玉童呀,洛阳地方你不能蹲,海角天涯去逃生。”
“伯伯呀,我今只有六七岁,东西南北总认不清。”
  “玉童,我替你想的,别的地方不要去,单奔杭州一座城,
只要得到杭州地,寻访你生身老父亲。”
“伯伯呀,杭州路程远得很,哪有盘缠好动身。”
  “玉童,这也不要愁,你奶奶有十两银子给我的,我也不要了,送把你在路上用。不过,你要赶快动身,不能在洛阳久留。”
  王老汉放走玉童,还要到沈氏那里去交差领赏呢。一看刀上没有血迹。正巧,一只野兔被猛兽追了血奔了心,对身边的大树杆上一撞,四脚朝天。他拎起来用刀一杀,兔血对刀口上一抹,顺手对腰间一煞,血沽郎情,血还未凝,跑去对沈氏面一撂:“老东家你看,这个细贼跳呀跳,跑了蛮哨,我追上去从他后面咔嚓一刀,头对下一抛,脚搔总不搔——
神不知来鬼不晓,眨眼之间丧残生。”
  沈氏问:“王老虎,你可曾把尸首掉?”“奶奶,这还要你说——
拿尸首抛到荒山上,猛虎拖去当点心。”
沈氏听到这一声,心总落到脚后跟。
  沈氏赶快热菜炖酒,款待不丑。酒饭之后,沈氏退还他陈纸旧约。王老虎从此行善积德,在村头上——
开了一爿茶馆店,做个说和道理人。
  玉童从王老汉手下死里逃生,不敢从大路行走,只好爬河坎转沟头,跌跌撞撞来到牢门口。“娘,妈呀!”“乖乖,你来了哪?你在外面欢喜哩,兴了头总不在颈脖子上了。太阳歪西几丈,我到现在还不曾吃饭。
玉童呀,我饿得祖宗亡灵在我身边团团转,眼目昏花冒金星。”
  “娘,你不要说冤枉话。
儿在外面要饭吃,几乎不得命回来。”
  “儿呀,出了什么事?”“娘,你猜奶奶心多黑,她买嘱王老虎伯伯拦在山脚下杀我,他刀举了有人头高,我吓得就求饶,
磕了多少枣木榔(头),喊了多少声冤枉,
王老伯伯心肠好,饶了我一条命残生。
娘亲呀,他说我洛阳县里不能蹲,叫我海角苍天去逃生。”
“玉童呀,你今才只六七岁,逃到何处可安身。
儿是娘的心头肉,远离娘身怎放心。”
“亲娘呀,你莫看我年纪轻,我纸糊灯笼肚里明。”
  话犹未了,听衙役说,上司公文要到,定她谋财害命,判她六十天杀罪 !
玉童听到这一声,恨不得哭死又还魂。
一把背住母亲手,双膝跪到地埃尘。
“娘亲呀,孩儿今朝行个礼,报报当年养育恩。”
  玉童随手从衣上撕下一块白布,对头上一顶——
“娘亲呀,孩儿今朝戴个孝,是六十天之后送你行。”
儿离娘亲声悲悲,娘疼孩儿心撕碎。
花落又遭连夜雨,堤破又遭浪来推。
  玉童离娘出逃,走不向前,一步三回头。
有玉童,离母亲,如刀割肉,
有陆氏,看孩儿,似乱箭穿心。
玉童离娘身,啼哭泪纷纷。
风餐并露宿,沐雨栉风尘。
日间边走边乞讨,夜宿古庙当家门。
  玉童蓬头散发,裸身赤脚,来到汉江口岸,面对茫茫大江,坐在江边上憩息。
  洛阳一个唱梆子戏的班子,在码头上装箱上船,开往江南。戏班的老板看到玉童,人虽不高,生相蛮好,不知他从何处流浪到此?要是愿跟我去学戏,倒是一块好料。想着想着,便走过去问:“小把戏,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为何一人在此?”玉童对他看看——
未曾开声泪先行,哭哭啼啼诉冤情。
一五一十说得清,落难之中遇恩人。
  戏班子的老板,原来是玉童祖父张昌的同窗好友。后来,一个做红花草生意,一个唱梆子戏,张昌又是他的票友。他就想:老友的孙子落到这种地步,要到杭州寻父,我得要救他一把,先乘船带到苏州,班子在苏州唱戏,我再亲自送他到杭州。
  一到杭州,老板对玉童说:“你又不知你父亲住在何处,我又没得工夫帮你寻父,你一个人在此慢慢寻访吧。”
  杭州城地方大,车来马往,人流如潮,这个没眼的笛子怎么吹呢?只好边要饭边打听了。
  第一天到东门,第二天到南门,转过来到西门又到北门。要来要去,周而复始,又从头来起。人家说了,这个小家伙,凳脚能高,不学得习上,沿小就要饭,真是讨饭三年官总怕做,身上筋总懒皱起来了呱,没得把你!挨人家一钝(霉),又气又恨。一天,来到一家饭店门口,一个堂倌手里拿了只空碗来到门口一看,又是这个小叫化。见他站着不走,心里来火:“天天来要,哪有许多饭菜把你!”转身一甩,脚挨门槛一绊,跌出去几丈。“咣”一声,一只瓷碗倒摔破了。堂倌爬起来气对玉童身上出:“快点死走,不要蹲这块害我!”连忙把破碗拾起来对巷弄里一撂。玉童讨个没趣,就去把破碗爿捡在手里,用筷子一敲,“叮叮,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