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取祸,柔则取辱。” 伯当道:“兄讲得有理。我们与他荣辱无干,只是后边问长老借僧房住就罢了。”弟兄四人齐下东丹墀,走小甬道,至大雄宝殿东栅头,见许多泥水木作,在那里刮瓦磨砖。叔宝叫了一声,众人都近前道:“老爷叫小的们有什么话分付?” 叔宝道:“你们不要着忙,问你一声:这寺院是何人修建得这等齐整?”匠人道: “ 等闲人也修盖不起,是一位勋爵老爷。”叔宝道:“是那个勋卫?” 匠人道:“ 是并州太原府唐国公李老爷修盖的。” 叔宝道:“他留守太原,怎么又到此间来干此功德?” 匠人道:“因仁寿元年八月十五日,李爷奉圣恩钦赐驰驿回乡,晚间寺内权住,窦夫人分娩了第二位世子在禅堂里面。李爷怕秽污如来清净地土,发心布施万金,重新修建。这殿上坐着穿紫衣打黄伞的,就是他的郡马,姓柴名绍,表字嗣昌。” 叔宝心中了然明白,就是我那日在临潼山,助他那一阵,晚间到此来了。弟兄四人进东角门,便是方丈。步入方丈,见东边新起虎坐门楼,悬红牌书金字,写“报德祠”三字。伯当道:“ 我们且到报德祠内,看看报什么德的?” 四人齐进里壁厢来。小小三间殿宇,居中一座神龛,龛座子有三尺高。神龛直尽天花板,高有丈余。里边塑了一尊神道,却是立身,带一顶荷叶檐粉青色的范阳毡笠,着皂布海衫盖土黄罩甲,熟皮@带,挂牙牌、解手刀、穿黄麂皮的战靴,向前竖一面红牌,楷书六个大金字:“恩公琼五生位。”傍边又是几个小字儿:“信官李渊沐手奉祀。”
  酬功未画麒麟阁,铭德先成报德祠。
  当年叔宝在临潼山,打败这班假强盗时,李公问叔宝姓名,图报于他日。叔宝因不敢通名,放马奔潼关道上。李公不舍,追赶下十余里路,叔宝只得通名秦琼。李公见叔宝摇手,听了名转不曾听姓,误书在此。叔宝暗暗点头:“那一年,我在潞州怎么颠沛到那样田地,原来是李老爷折得我这样嘴脸。我是个布衣之人,怎么当得那国家勋卫塑像焚香作念。”这些话,是叔宝暗自感叹嗟咨。那四个人,都看那个像儿。齐国远连那六个金字都不认得,问:“伯当兄,这可是韦驮尊天么?”伯当笑道:“适才二山门里面,朱红龛内,带金兜鍪,穿锁子甲,捧降魔杵,那便是韦驮。因有六度万行,方得与佛齐肩。这个生位,其人还在,唐公曾受这个人的恩惠,故此建这个报德祠。” 众人听见伯当说个在字,都惊诧起来。看看这个像,又瞧瞧叔宝的脸。那个神龛左右,塑着四个人。左手二人,带一匹黄骠马。右手二人,捧两根金装简。伯当近叔宝附耳低言:“往年兄长出外远行,就是这等打扮。” 叔宝暗暗摇首,叫: “ 贤弟低声,这就是我了。”伯当道:“怎么是兄?” 叔宝道:“ 却就是仁寿元年潞州相遇贤弟时,我与樊建威长安挂号出来,正是八月十五唐公回乡之日。到临潼山,被群盗围绕厮杀。樊虎撺掇我上前抱不平,助那唐公一阵,打退强贼。我打发樊建威先走,上马下山,一下简,打得马仰人翻,救出唐公。那是我不平已雪,放马就走。李爷追赶下十数里来,问我姓名。我没奈何,只得通名秦琼。他不知怎么仓卒了,错记琼五。君子施恩不望报,就隐了罢!这话一些说不得。” 伯当笑道:“ 只因他认你做了琼将军,所以折得将军在潞州这等穷了。”
  两边说笑,不期那柴嗣昌遵岳父之命,来修盖祠院,责任也不轻。坐在月台之上,偶然望见四人,雄纠纠的进去,不知甚么人。分付家将暗暗打听何等样人。以此家将们就随在后边,看他举止。叔宝们在祠堂内说话时,外面早有人听见,上月台来报:“郡马爷!那四位老爷里面,有老老爷的恩人在内。”柴嗣昌听了,整衣下月台,入东角门,进报德祠,着地打一躬:“ 那位是妻父活命的恩公?” 四人答礼。伯当回首指着叔宝道:“此兄就是李老大人临潼山相会的故人,姓秦名琼。李老大人当年仓卒,错记琼五。郡马如不信,双简马匹,现在山门外面。” 嗣昌道:“ 四位杰士,料无相欺之理,请到方丈。” 命手下铺拜毡,俱顶礼相拜。各问姓名。就是齐国远、李如珪,都不避嫌疑,都通了实在的姓名。那郡马叫手下山门外牵马搬行李,并众人都到僧房中打叠,就分付摆酒,接风洗尘。当席间,取文房四宝修书,差人太原通报唐公。将他弟兄四人款留于寺内,饮酒作乐顽耍。光阴似箭,半月已过。
  弦歌移岁月,杯酒失昏朝。
  不是梅花发,犹疑腊未消。
  新春就接连灯节相近,正月十三日,柴嗣昌厚待叔宝,新修的大雄宝殿,扎缚得一架鳌山灯,试灯饮酒,更深方散。叔宝回房中,与伯当商议:“ 这个饮酒,是无益的事。来日向晚,就是正月十四,进长安还要收拾表章礼物,十五日绝早进礼。”伯当道:“也只是明日早行就罢了。” 叔宝侵晨,分付健步,收拾鞍马进城。柴嗣昌晓得他有公务,不好阻挠。只是太原的回书不到,当初赍书去的,若是公门差遣,就有个期限了。却是本宅家将,路程又遥远,此时唐公太原多事,回书那里得到?柴嗣昌暗想:“ 叔宝说这件事,也就讲不望报的话。他进长安,赍过了寿礼,迳自回去了,决不肯到寺中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