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 唐公道:“ 我便做你个大施主,也不必你催逼,我一到太原,即着人送来。” 随研香剂,饱掺霜毫。住持忙送上一个大红织金)丝面的册叶展开,唐公楷楷的写上一行,道:“ 信官李渊喜助银壹万两,重建永福寺,再塑合殿金身。” 这些和尚,伸头一张,莫不咬指吐舌,在那边想:“不知是那一个买办物料,那个监工,少可有加一二头除。” 有的道:“你看如今一厘不出的,偏会做缘首,整百什写下,那曾见拿一钱来。到兴建时,寻个护法,还要大块拱他,陪堂管家,都有需索,莫说一万,便拿这五百来,那个敢去催他找足?” 胡猜了一会。次早寻了四盘香,请唐公各殿焚香。撞钟擂鼓,好不奉承,正是:
  钱堪使鬼,膻可集蝇。
  自此唐公,每日在寺中住坐,只待夫人满月启行。
  第 五 回 柴公子舞剑得姻缘 秦解头领文吃担阁
  诗曰:
  沦落不须哀,才奇自有媒。
  屏联孔雀侣,箫筑凤凰台。
  种玉成佳偶,挑琴是异材。
  雌雄终会合,龙剑跃波来。
  世间遇合,极有机缘,故有意之希求,偏不如无心之契合。唐公是隋室虎臣,窦夫人乃周朝甥女。隋主篡周之时,夫人止得七岁,曾自投床下道:“恨不生为男子,救舅氏之难。”原是一对奇夫妇,定然产下英物。他生下一位小姐,年当十六岁,恰似三国孙权的妹子———刘玄德夫人———不好似弄线拈针,偏好似开弓舞剑。不好看些《 烈女传》、《 女孝经》,好看是《三略》、《六韬》、《孙吴兵法》。故此唐公夫妇也奇他,要为他得一良婿,就如当日窦夫人择婿,设一孔雀屏,私誓道:“射着眼珠便与他。” 遂得了唐公。不比是平常嫁娶,只取门户相当,不论人材出众。以此在长安时,求者颇多,唐公都道他是庸流俗子,不轻应允,却也时时留心。
  松柏成操冰玉姿,金闺有女恰当时。
  鸾凰不入寻常队,肯逐长安轻薄儿。
  此时在寺中,也念不及此,但只是终日闲坐,既没个正事关心,又没个寮友攀话,便是个道宗,说些家常话,也没得说了,甚是寂寞。况且是个尊官,一举一动,家丁便来伺候,和尚都来打听,甚是拘束。奈了两日奈不住,只得就僧寮香积,随喜一随喜,欲待看他僧人多少,房屋多少,禅规严不严,功课勤不勤的意思。不料篱笆槅扇缝中,不时有小沙弥,窥觑唐公举动。唐公才向回廓步去,早有一个不曾落发的小徒孙,簌的一响,在捷路上,密报与住持五空知道。五空轻步随着唐公后边,以备答问。转到厨房对面,有手下道人,大呼小叫。住持远远摇手。唐公行到一所在,问:“此处庭院委曲,廓庑洁净,是什么去处?”住持道:“这是小僧的房,敢请老爷进内献茶。” 唐公见和尚曲致殷勤,不觉的步进僧舍,却不是僧人的卧房,乃一净室去处,窗明几净,果然一尘不染,万缘俱寂。五空献过了茶,推开槅子,紧对着舍利塔,光芒耀目,真乃奇观。复转身看屏门上,有一联对句:
  宝塔凌云,一目江天这般清净。
  金灯代月,十方世界何等虚明。 侧边写着汾河柴绍薰沐手拜书
  唐公见词气高朗,笔法雄劲,点头会心,问住持道:“这柴绍是什么人?” 住持道:“是汾河县礼部柴爷的公子,表字嗣昌,在寺内看书,见僧人建得这两间小房,对着舍利塔,书此一联。小僧贴在屏门上,来往官府,多有称赞这对联的。”李公点头而去,对住持道:“长老且自便。”
  唐公回到禅堂,是晚月明如昼。唐公又是有心事的人,停留在寺,原非得已,那里便肯安息?因步松阴,又到僧房,问住持曾睡也未曾?五空急趋应道:“ 老爷尚未安置,小僧焉敢就寝。”唐公道:“月色甚好,不忍辜负清光。” 住持道:“ 寺傍有一条平冈,可以看月,请老爷一步何如?”唐公道:“ 这却甚妙。” 僧人叫小厮掌灯前走。唐公笑道:“如此好月,有灯也没用处。”住持道:“怕竹径崎岖,不便行走。”唐公道:“我们为将出征,黑地里常行山径,这尺来多小路,便有花阴竹影,何须用灯。只长老引领,不必下人随从。”
  璧月弄光华,庾公兴不赊。
  轻风扇清影,欲逐竹阴斜。
  住持奉命,引领唐公,不往日间献茶去处,出了旁边小门,打从竹径幽静所在,步上土冈。见一月当空,片云不染,殿角插天,搭影倒地。又见远山隐隐,野树濛濛,人声皆空,村犬交吠,点缀着一派夜景。唐公观看一会,正欲下冈,只见竹林对过,灯火微红,有吟诵之声。唐公问道:“长老诵晚功课么?”住持道:“因夫人分娩,恐贵体虚弱,传香与徒子法孙,暂停早晚功课。” 唐公道:“ 这声音处,却是何人?念些什么?”住持道:“这就是柴公子看书之所,老爷日间所见的对联,就是他写的。” 唐公又听声音洪亮,携了住持的手,轻轻举步,直到读书之所,窗隙中窥视。只见灯下坐着一个美少年,面如傅粉,唇若涂,,横宝剑于文几,琅琅念诵,却不是孔孟儒书,乃是孙吴兵法。念罢拔剑起舞,有旁若无人之状。
  一片英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