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下来整顿酒饭管待。二人在馆舍宿了一夜,到了次早,问明了去路,然后出离馆舍,依着舍人所言之路,直至日斜方到。果然佳境村颇有幽趣。
  二人亦不玩赏,寻所村家,喂了马匹,各人用些干粮,就依着柬帖上走路。日夜奔驰,果然就见有一带长松,从山脚起密排过山。二人领着家将,进了长松岭,那幽雅真个令人可爱,如行沧海一般,涛声震耳。行了半日,才过了万松岭,只见四面高山叠翠,峻岭摩天,此时一阳初回,满山的草木,并无枯槁之意。只觉一阵风过之处,泉声与松声相接,真令人心胸泰然,全无渣滓。卜商使寻块大石,下马坐下。孙燕也下了马,卜商便道:“自古隐者,伏身于林泉之间,虽贵为王侯,富有千金,皆不足以移其志。原来此间大有相会。即吾至此,亦生归隐之心。回忆名利场中,真有不堪言其苦者。”孙燕在一旁坐着,一心只想到天台山,请他三叔下山,与祖父报仇。不但不曾听见卜商之言,并且如不见这些山水树木一样,便开言问道:“老柱国,此处离天台山,还有多少路呢?”卜商笑道:“将军,我如何知道,我又未曾来过。”孙燕道:“如此说,我们不必在此留恋,误了程途,上天台山要紧。”卜商无可奈何,只得复上了马。行不上几里,果然见一座大石桥。过了石桥,万山俱各不见,却是一块大地,又有无数松林。只听鸟鹊声喧,并不见一个人影。过了一带松林,便有一道小溪拦住,迎头在路上,万山朝拱齐趋。此水左右并无樵径,只得照书行事,见桧转弯便了。看看日色全无,万山耸起,那风云吼声,如龙吟虎啸,一个个心中怯了起来。且幸树叶中照下月影,稍可见路。众人不敢停留,只寻桧树。完时天已黎明了。抬头一看,迎面一座高山峻峨,齐整不过。怎见得:
  层峦耸翠,叠嶂流青。
  四对有不谢之花,百载有长青之草。
  白猿献果,斑鹿啣芝。
  鹤戾猿啼,龙吟虎啸。
  青松翠柳遮红日,锦树琪花绕白云。
  众人一路上游玩山景,猛抬头见一石碑,直壁刻着天台山三个斗大的字。众人无一个不欢喜,齐喊道:“到了,到了。”孙燕便道:“老柱国且下马,不必延迟,我们找洞府罢。”于是众将挽扶卜商打盘上山。找了多时,只见雾气腾腾,那里有什么洞府。孙燕道:“老桂国你找不到天台洞么?”卜商道:“我那见来,此处既叫天台山,必有天台洞,将军且不必性急,我们再找寻找寻。”又团团走了一遍,并不见洞口。卜商乃是年老之人,虽有家将扶持,但是走一个大圆圈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的,只叫:“奇怪,奇怪,山已找到了,因何洞不见。”孙燕见卜商走得气喘喘的,便道:“老柱国你且在此歇息,待我们分开去找,或者大伙找的不细,分开找的,自然处处皆到。”卜商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就在路旁一块光石坐下,孙燕又叫四名家将护着卜商,然后与众人各分地段,四下里去找寻了一个时辰,大众聚回原处道:“这个山四围皆是下山之路,并无什么深坑大壑。虽然高大,却是直耸的。我们四路,俱从山顶直找下山脚,从山脚又找上山顶,那里见个洞,连个大孔儿也是没有。”孙燕此时急得两目通红,心如枪戳一般,正不耐烦。只见班豹道:“是了,或者天台山原是天台山,天台洞原是天台洞,不在一处,也未可定。”卜商闻言说道:“岂有此理,明明柬帖上说,到天台山就见天台洞,那有另在处的话。”孙燕便喝班豹道:“休得胡言,三叔留下柬帖与老国师,上面是这等说,岂有谎言之理。”
  正谈间,忽听得一声牛吼,众人发了一个呆。卜商言道:“才不是牛吼么,必是你三叔的牛叫,你们快去再找。”孙燕闻言,忙又找了一回。回来道:“那儿见个牛影?”正说着,猛然的牛又连叫了两声。卜商道:“真是盘角青牛的声音,一些不错。”孙燕道:“既有青牛吼声,料想洞门必在左右了,怎么没处找寻。”卜商想一想道:“我有个道理,空山回音最是洪远,我们也不必乱走,只大叫你三叔的法号罢。山音应得远,他里头听见我们的声音,打发人出来迎接我们,也未可知。”孙燕见说,言之有理,随吩咐众人齐声喊叫起来。山谷相应不断。
  暂且不提他们乱叫,且说毛遂往别山游了一回,才回来至天台山。在云端之上,只听得人声乱叫孙膑的道号,忙闪目往下一看,见山中有一干行人,数十匹马,一块光石上坐着一老一少,俱是官家打扮。心中不解其故,暗想道:“这是为何?且不要管他,待我下去问问。”遂一按云头,落将下来。迈开短腿,就朝人堆处走。早被一个眼利的家人看见道:“你们看,那山凹里走来一个东西,是妖精呢,还是鬼怪哩?”又一个道:“呀,是个短人呢。”孙燕闻言,回头一看,果见一个短人,摇摇摆摆的往这里走来。心中大喜道:“有人来此,就可以问路,你们勿要惊吓他。”正说着,那个人已到跟前,却是个道家打扮。怎见得:
  二目如铃露宝光,
  身高三尺无多长。
  蓝袍道履沾云气,
  满面霞光露半苍。
  卜商与孙燕一齐迎将上去道:“仙长请了。”毛遂也拱了手道:“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