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起向程督鞠躬。程督慌忙答礼,彼此复细谈多时,决定由交涉使陈贻范函致各国总领事,及英法领事,略言:“此案发生地点,在沪宁火车站,地属华界,所获教唆犯及实行犯,均系华籍,应由华官提讯办理,请指定日期,将所有人犯,及各项证据解交”等情。陈函交去,英领事也有意承认,惟因目前尚搜集证据,羽党尚未尽获,且俟办有眉目,转送中国法庭办理,当将此意答复。
  陈交涉使也无可如何,只好耐心等着。法领事以应居文元坊,属法租界管辖,当提应至法廨会审。英领事不允,谓获应地点,在英租界中,须归英廨审讯,万不得已,亦宜英法会同办理。华人犯法,应归华官办理;且原告亦为华人,案情发生又系华地,而反令英法领事,互夺裁判权,令人感喟无穷。法领事乃允将凶犯武士英,转解至公共租界会审公堂,听候对质。当由法捕房派西捕五人,押着武士英,共登汽车,送至公廨。
  武身穿玄色花缎对襟马褂,及灰色羊皮袍,头戴狐皮小帽,由两西探用左右手铐,携下汽车,入廨登楼,静候传讯。武并无惧色,反自鸣得意道:“我生平未曾坐过汽车,此次为犯案,却由会审公堂,特用汽车迎我,也可算得一乐了。”送你归天,乐且无穷。那应桂馨愈觉从容,仗着外面的爪牙,设法运动,且延请著名律师,替他辩护。于是原告工部局代表,有律师名叫侃克,中政府代表,由程都督延聘到堂,亦有律师,名叫德雷斯,被告代表,且有律师三人,一名爱理司坦文,一名沃克,一名罗礼士。这许多律师,没一个不是西洋人。临审时,应武两犯,虽曾到庭,问官却不及讯问,先由两造律师,互相辩驳,你一句,我一语,争论多时,自午后开审,到了上灯,律师尚辩不清楚,还有什么工夫问及应武两犯,只好展期再讯。武仍还押法捕房,应亦还押英捕房。至第二次开审,宋教仁的胞叔宋宗润,自湘到沪,为侄伸冤,也延了两个律师,一名佑尼干,一名梅吉益,也统是西人,律师越请越多了。无非畀西人赚钱。
  嗣是审讯一堂,辩诘一堂,原告只想赶紧,被告只想延宕,就是应武二犯,今朝这么说,明朝那么说,也没有一定的口供,应且百计托人,往法捕房买嘱武士英,叫他认定自己起意,断不致死,并以某庄存银,允作事后奉赠。
  武遂翻去前供,只说杀宋教仁乃我一人主见,并没有第二人,且与应并未相识,日前到了应家,亦只与陈姓会面。陈名易山,并非玉生。及问官取出被抄的手枪,令武认明,武亦答云:“不是,我的手枪,曾有七响,已抛弃在车站旁草场上面。”至问他何故杀宋?他又说:“宋自尊自大,要想做国务总理,甚且想做总统,若不除他,定要二次革命,扰乱秩序,我为四万万同胞除害,所以把他击死。他舍去一命,我也舍去一命,保全百姓,却不少哩。”只此数语供词,已见得是政府主使。问官见他如此狡辩,转诘应桂馨。应是越加荒诞,将宋案关系,推得乾乾净净。那时未得实供,如何定案?程德全、孙文、黄兴等,乃决拟搜集书证,向法捕房中,索取应宅被搜文件。法捕房尚未肯交出,忽国务院来一通电,内述应桂馨曾函告政府,说是近日发现一种印刷品,有监督议院政府,特立神圣裁判机关的宣告文,词云:
  呜呼!今日民国,固已至危险存亡之秋,方若婴孩,正当维护哺养,岂容更触外邪?本机关为神圣不可侵犯之监督议院政府之特别法庭,凡不正当之议员政党,必以四万万同胞公意,为求共和幸福,以光明公道之裁判,执行严厉正当之刑法,使我天赋之福权,奠定我庄严之民国。今查有宋教仁莠言乱政,图窃权位,梁启超利禄薰心,罔知廉耻,孙中山纯盗虚声,欺世误国,袁世凯独揽大权,有违约法,黎元洪群小用事,擅作威福,赵秉钧不知政治,罔顾责任,黄克强大言惑世,屡误大局;其余汪荣宝、李烈钧、李介人辈,均为民国神奸巨蠹。内则动摇国本,贻害同胞,外则激起外交,几肇瓜分。若不加惩创,恐祸乱立至,兹特于三月二十日下午十时四十分,将宋教仁一名,按照特别法庭,于三月初九日,第一次公开审判,由陪审员蒋圣渡等九员,一致赞同,请求代理法官叶义衡君判决死刑。先生即时执行,所有罪状,另行宣布,分登各报,以为同一之宋教仁儆,以上开列各人,但各自悛悔,化除私见,共谋国是而裕民生,则法庭必赦其既往,其各猛省凛遵!切切此谕。
  这电文传到沪上,杯影蛇弓,愈滋疑议。无非是乱人耳目。既而国民党交通部,又接得匿名信件,约有数通,多半措词荒谬,不值一笑。内有一函略通文墨,节录如下:
  敬告国民党诸君子!自内阁一翻,尔党形势,亦甚支绌矣。讵图不自销匿,犹生觊觎,教仁樗材,引类招朋,冀张其政党内阁之说,吾甚惑焉。夫吾人所欲甘心于尔党者,承宗指孙。与道周指黄。二人。一濂乌足?指宋。然非先诛濂,恐无以儆余子,爰遣奇士试其锋,设诸子悔祸有心,幡然改计,吾又何求?倘其坚抱政党内阁之旨,谬倡平民政治之说,则炸弹手枪,行将遍及。水陆江海,坑尔多人,人纵不恤其私,犹不思既称巨子,当建伟业,苟留此身,终有树立。管夷吾不羞小节,曷不师之?至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