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有他变;延至夜间,果然病势加重,两手热度渐低,两目辄向上视。黄兴、于右任等均已到来,问宋痛楚,宋转答言不痛,旋复语同人道:“我所欲言,已尽与于君说过,诸公可问明于君。”语至此,气喘交作,几不成声。继而两手作合十形,似与同人作诀别状;
  忽又回抱胸际,似有说不尽的苦况。黄兴用手抚摩,手足已冰,按脉亦已沉伏,问诸医生,统云无救,惟顾宋面目,尚有依依不舍的状态。极力描写死状。黄兴乃附宋耳与语道:“遯初遯初,你放心去罢,后事总归我等担任。”宋乃长叹一声,气绝而逝,年仅三十二岁。惟两目尚直视未瞑,双拳又紧握不开。
  一班送死的友人,相向恸哭。前沪军都督陈其美,亦在座送终,带哭带语道:“这事真不甘心,这事真不甘心!”
  大家闻了此语,益觉悲从中来,泣不可抑。待至哭止,彼此坐待天明,共商殓殡事宜,且议定摄一遗影,留作纪念。
  未几鸡声报晓,晨光熹微,当即饬人至照相馆,邀两伙到来,由黄兴提议先裸尸骸上身,露着伤痕,拍一照片。至穿衣后,再拍一照,方才大殓。此时党员毕集,有男有女,还有几个日本朋友,也同来送殓。衣衾棺橔,统用旧式。越日,自医院移棺,往殡湖南会馆。来宾及商团军队,共到医院门首,拥挤异常。时至午后,灵柩发引,一切仪仗,无非是花亭花圈等类,却也不必细述。惟送丧执绋,及护丧导灵,人数约至二三千名,素车白马,同遵范式之盟,湘水吴江,共洒灵均之泪。会值潇潇春雨,凛凛悲风,天亦同哀,人应齐哭,这也不在话下。
  惟自凶耗传布,远近各来函电,共达沪上国民党交通部,大致在注意缉凶,兼及慰唁。袁总统亦叠发两电,第一电文云:
  上海宋钝初先生鉴:阅路透电,惊闻执事为暴徒所伤,正深骇绝。顷接哿电,哿字是韵母,为简文计,即以韵母某数,作日子算。方得其详。民国建设,人才至难,执事学识冠时,为世推重,凡稍有知识者,无不加以爱护,岂意众目昭彰之地,竟有凶人,敢行暗杀,人心险恶,法纪何存?惟祈天相吉人,调治平复,幸勿作衰败之语,徒长悲观。除电饬江苏都督、民政长、上海交涉使、县知事、沪宁铁路总办,重悬赏格,限期缉获凶犯外,合先慰问。
  越日致第二电,系由上海交涉使陈贻范,已电达宋耗,乃复致唁词云:
  宋君竟尔溘逝,曷胜浩叹!目前紧要关键,惟有重悬赏格,迅缉真凶,彻底根究。宋君才识卓越,服务民国,功绩尤多,知与不知,皆为悲痛。所有身后事宜,望即会同锺文耀即沪宁铁路总办。妥为料理。其治丧费用,应即作正开销,以彰崇报。连录二电,亦具微意。
  自是江苏都督程德全,民政长应德闳,通电地方官一体协拿,限期缉获。上海县知事,及地方检察厅,统悬赏缉捕。黄兴、陈其美等,又函致公共租界总巡卜罗斯,英国人。托他密拿,如得破案,准给酬劳费一万元。沪宁铁路局亦出赏格五千元。沪上一班巡警,及所有中外包探,哪个不想发些小财?遂全体注意,昼夜侦缉。天下无难事,总教有心人,渐渐的探出踪迹来了。先是宋教仁在病院时,沪宁铁路医院,忽得一奇怪邮信,自上海本部寄发,信外署名系铁民自本支部发八字,信内纯是讥嘲语。略云:
  钝初先生足下:鄙人自湘而汉而沪,一路欢送某君,赴黄泉国大统领任。昨夜正欲与某君晤别,赠以卫生丸数粒,以作纪念,不意误赠与君,实在对不起了。虽然,君从此亦得享千古之幸福了。因某君尚未赴新任,本会同人,昨夜曾以钜金运动选举,选举结果,则君最占优胜,每票全额五千元,故同人等请君先行代理黄泉国大统领,俟某君到任后,自当推举你任总理。肃此恭祝荣禧,并颂千古!救国协会代表铁民启。
  看这函中文字,已见得此案凶犯,不止一人,且仍匿迹租界中。函内误赠二字,实系乱人耳目。所云某君,亦并非有特别指定,意在恫吓国民党中要人,令勿再为政党竞争。或谓国民党首领就是孙、黄二人,是时孙文正往游日本,只黄兴留沪,函中所云某君,分明是暗指黄兴,也未可知。此数语为补叙孙文行踪,所以带及。总之,此案为政治关系,无与私怨,当日的明眼人,已窥测得十分之五了。故作疑案。
  二十三日晚间,上海租界中,正在热闹的时候,灯光荧荧,车声辘辘,除行人旅客外,所有阔大少红倌人等,正在此大出风头,往来不绝,清和坊、迎春坊一带尤觉得车马盈途,众声聒耳。这一家是名娼接客,卖笑逞娇,那一家是狎客登堂,腾欢喝采。还有几家是贵人早降,绮席已开,不是猜拳喝酒,就是弹唱侑宾,管弦杂沓,履舄纷纭。
  突来了红头巡捕数名,把迎春坊三四弄口,统行堵住。旋见总巡卜罗斯,与西探总目安姆斯脱郎,带着巡士等步入弄中,到了李桂玉妓馆门首,一齐站住。又有一个西装人物,径入妓馆,朗声呼问。当由龟奴接着,但听得“夔丞兄”三字。龟奴道:“莫非来看应大老么?”那人向他点头,龟奴又道:“应老爷在楼上饮酒。”那人不待说毕,便大踏步上楼,连声道:“应夔丞君!楼下有人,请你谈话。”座上即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