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又有人抗声道:“自帝制发生以来,愚意已暗抱悲观,不过京中人望,多表赞成,怎敢妄参异议?目今西南大势,十去八九,总统悔祸,虑及大难,计惟下令罪己,严惩首要,或足收拾人心,挽回万一。倘帝制取消,党人尚不肯罢兵,是曲在党人,不在总统。即如各国公使,也无从援为话柄,助逆畔顺,变乱自可立平了。大总统前日,尝谓宁牺牲子孙,救国救民,奈何恋恋这帝位呢?”袁廷中有此谠论,却是难得,但也只顾到一半。袁总统闻言一瞧,乃是署教育总长的张一麐,随淡淡的答道:“仲仁,一麐字。你去岁曾劝阻帝制,我悔不从你的话呢。”晓得迟了。梁士诒等本欲与辩,奈老袁已有悔意,未便哓哓力争,惟说出“陛下慎重”四字,总算是最后良策。老袁又沈吟起来,到了散会,仍然未决。是夕满腹踌躇,眼巴巴的望着徐东海,替他解决一切。待至次日巳牌,尚未见克定转来,惟外面呈入一书,当即披览,看了第一句,已不免惊讶得很。正是:
  破晓方回皇帝梦,展书惊得圣人言。
  究竟书中写着何词,且到下回再说。
  自护国军起义后,与袁军交绥,多半从略,独于蔡锷督师入蜀,连败张敬尧等,详述靡遗。盖一以嘉蔡之首义,二以见蔡之多才,民国中有此英雄,庶不愧为伟人耳。且滇、黔、桂发难于先,五将军警告于后,而袁氏智尽能索,不得已有取消帝制之议。再造共和,微蔡公之力不至此。若张一麐辈,虽抗直有声,要不过一成败论人之见,作者且不没其直,况蔡公乎?《春秋》之义在褒贬,吾知作者之意,亦此物此志云尔。
  
  第六十七回 撤除帝制洪宪销沉 怅断皇恩群姬环泣
  却说袁世凯展阅来书,看了第一句,即不免惊疑。看官!
  道是甚么奇谈?原来是一封信。
  慰庭总统老弟大鉴:总统下加入老弟二字,真是奇称。
  老袁暗想道:“为何有这般称呼?”正要看下,忽见克定趋入道:“徐伯伯来了!”老袁把书信放下,连忙道一“请”字。克定即至门外传请,须臾,见徐世昌趋入,老袁忙起身相迎。徐世昌向前施礼,慌得老袁赶紧拦阻,且随口说道:“老友何必客气,快请坐罢!”世昌方才入座。老袁也坐了主席。便道:“你在天津享福,我在这里受苦,所以命克定前来邀请,烦你老友替我设法才是。”世昌道:“不瞒总统说,世昌年已老了,既没有才力,又没有权势,只好做个废民罢了,还有何心问世?今因大公子苦口相邀,世昌不忍拂情,所以来此一行,乘便请安。若为政局起见,请总统转询他人,世昌不敢与闻。”乐得推诿。老袁笑答道:“菊人,你我是患难故交,今复惠然肯来,足见盛情,还要说甚么套话?好歹总替我想个法儿,凡事总可商量的。”世昌才说道:“他事且不必论,现在财政如何?”开口即说财政,到底是老成人语。老袁皱着眉道:“不必说了。现在各省的解款,多半延宕,所订外国借款,又被乱党煽惑,停止交付,总之由我做错,目下只仗老友挽回哩。”世昌未便急答,却从案上一望,但见有一叠信纸摊着,大约有十多张,便问老袁道:“这是何人书信?”老袁道:“我倒忘记了。我只看过一句,叫我做总统老弟,想是有点来历哩。”说着,便起身取下,与世昌同阅。世昌瞧着第一句,也是惊异,入后乃洋洋洒洒,历揭老袁行事的错处,且为老袁想了三策,上策是避位高蹈,中策是去号践盟,下策是将王莽的渐台,董卓的郿坞,作为比例,末后是说从前强学会中,彼此饮酒高谈,坐以齿序,我为兄,你为弟,交情具在,因此忠告。统篇约有一万字,好似苏东坡、王荆公的万言,署名乃是康有为。原来就是文圣人。两人看罢,由徐世昌偷瞧老袁,面上似不胜愠色,便道:“这等书呆子,也不必尽去睬他,但世昌却有一言相质,究竟总统是仍行帝制呢,还是取消帝制?”老袁半晌才答道:“但能天下太平,我亦无可无不可。”你亦想学圣人么?世昌道:“总统如果随缘,平乱谅亦容易,但须邀段芝泉出来帮忙,他是北洋武人的领袖,或还能镇压得定呢。”老袁摇首道:“我已去请他过了,他不肯来,奈何?”世昌道:“他的意思,无非是反对帝制,若果把帝制取消,我料他非全然无情。”老袁道:“别人去请,恐是无益,我又不便亲邀,若老友能代我一行,那是极好的了。”世昌想了一会,方起身道:“我且去走一遭罢。”老袁道:“全仗老友偏劳。”
  世昌自去,老袁在室中待着,见克定复趋入道:“徐老伯如何说法?”老袁道:“他要我取消帝制,现在去邀请段芝泉了。”克定道:“帝制似不便取消哩。”老袁道:“楚歌四面,如何对待?”克定道:“不如用武力解决。”老袁哼了一声道:“靠你几个模范军,有甚么用处?我自有主见,不必多言。”克定乃退。既而徐世昌转来,说是段芝泉已有允意,惟必须撤销帝制,方肯出来效力。老袁沉着脸道:“罢!罢!我就取消帝制罢。明日要芝泉前来会议,我总依他便是。”世昌应了一声,又辞别出去。翌晨再开会议,徐世昌先至,段祺瑞亦接踵到来,余如国务卿等统已齐集。只六君子、十三太保,却有一大半请假。想是无颜再至